顾怀微:……
更不敢睁眼了。
顾影帝怂了。
季沉也没逼他,就这么静静陪着,到后来干脆趴在床边上,一副就准备这么趴着睡的样子。
顾怀微终于没法继续装睡,睁开了眼,动了动手掌,想要缩回自己漏在被子外面的手指。
结果那半截手指被季沉紧紧缠着,收不回来。
顾怀微转头看向季沉,季沉也抬头望着他,目光灼灼。
“别..趴着睡。”顾怀微刚醒,声音低哑,有气无力,他本想提醒一句,开口后发现自己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就又加了些力道提高了音量,也只勉强多了些气音。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季沉那眼睛又跟泉眼一样,开始冒水准。
顾怀微:……
他顿时觉得季沉或许很适合演哭戏?
不过这回季沉很快收住,他一只手扒着顾怀微的手指,另一只手抬起,用手背重重一抹,眼里的泪水霎时扫光,只有红红的眼眶显示出主人的情绪。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季沉声音倒是气足,不过还带这些哭腔。
顾怀微轻轻动了一下脑袋,摇头示意,而后还是又说了一遍:“别趴在床上睡,不舒服。”
季沉瞪着他,嘟嘴哼道:“我现在哪哪儿都不舒服,不差这一点!”
说完又好像觉得自己有点凶了,脸色有些懊悔,又柔了声音说:“我没不舒服…我就想守着你,你好好休息。”
顾怀微在心里叹了一声,说不上什么感觉。
或许因为受伤带来的伤痛,他现在累得很,分不出什么精神去分析自己的情绪了。
他只能顺着季沉的手,轻轻握住了对方,然后闭上眼再次陷入真的沉睡。
*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似乎没了人,但顾怀微轻轻一动,就听到靠窗边传来了很细微的声音,他眼神一瞟,就看到站在窗边拿着手机的季沉,此时刚刚按掉了手机的屏幕,蹭了过来。
房间里还暗着,窗帘外倒是隐隐有光,但也不大亮,看起来时间应该不算很早。
“什么时候了?”顾怀微先开口,声音还有些哑,不过比之前好点。
季沉走到床边,从床头的水壶里倒了杯热水,“早上五点多。”
顾怀微:看来不是不早,是太早了……
季沉摸了摸杯子,觉得有些烫,又拿了一旁的矿泉水兑了一些进去,这才小心翼翼地给顾怀微垫了个枕头,插着吸管把杯子挪到顾怀微脸边上,“喝点水?”
顾怀微没推辞,他现在嗓子还有些疼,就着吸管嘬了一口,继续看着季沉的脸,叹了口气,“一晚上没睡?”
季沉愣了一下,捏杯子的手紧了紧,然后把杯子放了回去,扯了个笑容,略打趣地说:“男朋友都见义勇为躺在医院了,我哪能睡得着?”
顾怀微本以为季沉会问很多事,没想到季沉从他醒来到现在,一句话没问,甚至在他开口之后还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一副明显想粉饰太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顾怀微:……
他虽然不知道季沉知道了多少,但以他走之前那个局面,季沉不可能到现在毫无所觉,不管是沈家查到消息的人,还是顾怀哲和肖景,都会跟他说的,关于他的病。
但季沉现在就是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他当初为什么不上飞机,为什么突然消失剩他一个人在飞机上也不问,好像他们当初就说好了,只有季沉一个人回去一样。
顾怀微突然觉得胸口有点疼,好像是心脏被抓住了,不是致命的疼痛,却一下一下的,让人难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说他准备自杀?
把他刚刚承认转正的男朋友拐来过了一个死前约会就不负责任地跑了?
似乎有点说不出口……
还是说,他心底最害怕的事?
顾怀微垂下眼眸,思考又放空。
要不,还是大家一起装傻算了。
好在季沉确实没想着要问什么,他喂完水就又趴在床边,盯着顾怀微的脸看。
顾怀微:“……看着我干嘛?”
季沉笑了笑,眼睛里添了些光彩,“看你好看。”
顾怀微:……
季沉闷闷笑了两声,头就着顾怀微的手臂蹭了蹭,软着嗓子说:“微微,我想你了,下次想一个人的时候,你跟我说,别不告诉我,好吗?”
顾怀微现在有些精神错乱。
他在很严肃地考虑,现在他该做什么反应。
“你……应该知道了,我……”顾怀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准备如实说,他艰难地开口,话没说话就被季沉打断了。
“我外公知道我们的事反对我们在一起,我刚刚跟舅舅表示要离家出走私奔,现在我的所有资产都被冻结了,你要负责。”季沉抬起头,双眼一动不动看着顾怀微,翘着嘴角说出这段话。
顾怀微:“???”
顾怀微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听力,他突然觉得有点跟不上季沉的思路。
然而季沉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腆着笑继续说:“你帮我付违约金,我要签到尚音。”
顾怀微:……
按铃吧,他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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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是完结还是重征娱乐圈……头疼
第95章 回家
顾怀微在这医院没住多久,毕竟这是当时临时送来的医院,各方面安保都不算特别好,何况当时救人的时候身份泄露,狗仔三天两头跑来,对医院影响也很大,因此在最初阶段之后,肖景当即给他办了转院手续,把人接回了京市隐私更好的医院。
季沉倒是很想一路相陪,但他自己这么跑出来还有一堆事没解决,舅舅给他打掩护也拖不了太久,只能先回家一趟。
好在顾怀微这边有不少人,尤无易更是接替季沉24小时看着他,季沉还私下找他再三确认,保证顾怀微暂时没有轻生念头,这才放心离开。
不过这边好不容易安下心,回到家又是一场大仗。
季沉这边刚进家门,气得几天没睡好的沈道善就挥着拐杖作势要来打人,沈清宴赶紧冲过来抬手拦下,才避免了季沉一进门就被打的局面。
“好好好!你简直太好了!离家出走一次不够还要两次?还带着你侄子跑!?”沈道善举拐杖也是虚张声势,被拦下就顺势收了回来,但一肚子怒气却是真的,手持着拐杖猛敲地,对着季沉就是一顿怒吼。
季沉有些惧怕地缩了下脖子,但脚步没有退后。
“爸,消消气,沉沉这不是回来了。”沈清宴拍着沈道善的后背安抚道,“然然跟着他小叔叔出去玩一趟还开心地很呢。”
“你们就惯着他!”沈道善仍是气冲冲地,瞪着季沉就骂:“一颗心就知道向着外人,外公是要害你吗!?你就跑!”
“外公。”季沉轻轻唤了一声。
他知道这次一声不吭带着沈悠然出门一趟就突然飞去江城,着实让家里人都吓一跳,尤其是外公这么大年纪,才为他和顾怀微的事担心生气过一回,这次又让对方气到,难免觉得有些愧疚。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不会退让的,尤其他在江城的时候都做好了决定,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善后。
季沉干脆往前迈了一步,当着沈道善和沈清宴的面,直接在大厅跪了下来。
沈道善吓了一跳,季沉从被接回沈家到现在,一直乖巧听话,唯一一次闹别扭是四年前要进娱乐圈,当时他不同意,季沉叛逆地离家出走,可那回也没跪下过,倒是为此跟他赌了几年的气,最初连家都不肯回呢。
这回?
沈道善眼神微动,侧过脸去看自己儿子,就见沈清宴也是皱起了眉头。
“外公,舅舅,这次是我错了,对不起。”季沉跪下后就很是诚恳地低下头道歉,不管怎么说他突然带着沈悠然先斩后奏地离开确实不对。
沈道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看季沉乖乖跪着,他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咳了两声,才缓和道:“知道错了就行,回房间吧,你哥过两天就回来了,你的那些个什么活动的,还是先都停了。”
“外公。”季沉没起来,而是出声打断了沈道善的话,“我已经让东哥把我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了。”说着他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似乎颇为满意的沈道善,垂下眼眸接着道:“但是我暂时不能回来。”
沈道善没想到前一口气刚松下,后面又被季沉吊起来,登时气道:“不回家你去哪?!”
季沉抿了抿唇,坚定地说:“外公和舅舅都收到怀微的资料,也知道他的情况了,我不能这时候离开,我会搬过去暂时跟他住在一起,帮他恢复治疗。”
“胡闹!”
沈道善不可置信地瞪着季沉,指着他的手都有些抖,“你、你再说一遍!”
“外公。”季沉抬起头回望,不肯认输地说:“我喜欢他、爱他,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过去,有什么样的病,现在我都不会放弃他的。”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病!”
“不管是什么样的病都有爱人和被爱的权利!”
季沉吼了回去,大厅里一时有些安静,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慢慢开口道:“外公,他很痛苦很难过,我现在只想陪在他身边,而且你们担心的事,我相信永远不会发生的,我相信他。”
沈道善和沈清宴担心什么?
当然是担心季沉的安全。
在顾怀微那叠资料里,最显眼的就是当年因病过失伤人,被送入疗养院。
沈道善刚拿到资料的时候震惊害怕,但也怕是资料描写的问题,还特意去查了顾怀微那个病。
双相障碍又称躁郁症,是伴随抑郁和躁狂双重症状的,抑郁严重的人或许还只会有自杀念头,影响范围以自身为主,但躁狂发作的时候,是很容易产生暴力倾向,若是这人发病的时候伤到季沉怎么办?
沈道善怎么可能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外孙过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
可季沉不松口,他死咬着相信顾怀微就是不愿意松口,硬是要回去陪对方。
这一刻,沈道善似乎在季沉身上看到了当年硬是不愿意分手的女儿的身影。
果然是绝意的儿子啊!
沈道善闭了闭眼,他一时真拿不出主意了,难道要再把好不容易接回来的外孙逼走吗?
和他妈妈当年一样?
一直静默在旁的沈清宴突然开口:“沉沉,你的想法,外公和舅舅已经知道了。这事我们会考虑,你先回房。”
“舅舅……”季沉连忙抬头去看沈清宴,他还想尽早赶回去。
“先回房吧,你要搬过去也不是一句话几分钟的事。”沈清宴打断他,很平和地说:“等我们先约对方家长出来见一面再说,你乖一点。”
季沉看着沈清宴的眼神,知道这是舅舅在缓和让步了,只好点头,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大厅里的佣人早被支走,这会儿只剩下沈道善和沈清宴两人。
沈清宴把父亲扶到沙发坐下,等人气顺了才开口道:“爸,这事您这样逼着不行的。”
沈道善深深吐了一口气,气愤道:“难道让我就这么看着他和那个神经病真在一起?!”
沈清宴皱了皱眉,没纠正父亲过度的称谓,而是安抚道:“一份资料还是不够全面,我们也没见过对方的人,也许沉沉说得没错,对方是个值得相信的人呢?”
“再值得相信,也不能拿沉沉的安全和未来去赌啊!”沈道善又锤了两下拐杖,愤愤地说。
沈清宴笑了下,没有正面反驳:“过两天小虑就回来了,让他约对方见面看一眼吧,你总该相信小虑的眼光吧。”
照理说顾怀微的身份是顾家嫡孙,如果约家长自然是约顾家的大家长顾春泽,那这边也该是沈道善和沈清宴去。
但顾家情况特殊,这些天顾氏纷乱的夺权大战沈清宴也有所耳闻,加上查到的资料都显示顾家那位老爷子和顾怀微这个孙子似乎并不亲密,他们也就没了约见的心思。
现在顾家新上任的当家是顾怀微的堂哥顾怀哲,和顾怀微感情倒是不错,这些年顾怀微所在的那家娱乐公司也是顾怀哲名下的,那么初次约见,就让都是哥哥辈的自家儿子去见也就够了。
沈道善一听孙子要回来,倒是真松了一口气,拍着大腿对沈清宴冷哼:“你这舅舅一点用都没有,连外甥都看不好!算了,还是得靠小虑回来!”
突然被训的沈清宴只能笑了笑没说话。
*
另一边,顾怀微没有再住院,他身体上的伤势不算重,肖景便请了看护到家里照顾。
顾怀微这会儿刚犯过一回病,难以抑制的负面情绪被车一撞,撞回了心底,虽不说好了个彻底,但到底是暂时没有想死的冲动了,尤其是在医院看到季沉哭唧唧的样子之后,他心里总觉得有点闷。
其他人以为他自杀是抑郁发作,但是他自己知道,并不全是。
因为他想起来自己的病不仅仅是抑郁症了。
“从回来就整天闷不吭声发呆,对你心情恢复不好。”尤无易倒了一杯牛奶,走到顾怀微身边递过。
顾怀微接了牛奶却没喝,只是拿在手上,“无易哥,我想起当年的事了。”
尤无易一怔,随即坐到了顾怀微身边,温声问:“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不记得了,可能是那次看到季沉跟别人在一起,或者是听到母亲的歌时候?”顾怀微淡淡地说,“也不重要,我只是想起来,我为什么会进疗养院了,不是因为抑郁症。”
这些年因为被刻意遗忘,他以为自己只是抑郁症,也一直在配合治疗,一开始和季沉试交往的时候他也担心被季沉发现自己的病,但那时候怕的也只是季沉知道以后不能接受而已。
可现在,想起来当年自己做的事,他怕的就不再是季沉,而是自己了。
怕自己控制不住,再次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小微。”尤无易正了脸色,严肃地看着他,“那件事不是你的错,那个保姆是自己有责任的,而且你为了制止情况恶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那也不能否认,我当时差点杀了她。”顾怀微垂眸,没什么精神地说。
尤无易深吸了一口气,生气地打断他:“你是差点杀了你自己!”
说着尤无易又叹了一声,看着顾怀微的眼睛说:“是我们当时没有及时发现不对,没有好好照顾你,才会让你的病情恶化,但是现在不会了,你要对我、对怀哲阿景,对季沉都有信心。”
顾怀微的眼睫颤了颤,似乎有所触动。
尤无易趁热打铁,干脆直接把现在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你这次突然闹失踪,我们都有些乱套,沈家又拿到了你的资料,怀哲没办法约了季沉出来,已经把你的情况如实告诉过他了,包括你的真实病情。”
顾怀微握着牛奶杯的手一顿,手指隐隐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