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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96(1 / 2)

半张熟悉的脸。

“他”唇角一勾,冷冷道:“胡猫儿,好久不见。昨日杀错了人,今日却是你的死期。”

猫儿脚下一软。

楚离雁。

阴魂不散的楚离雁。

她自出宫后,变换了多少身份,胭脂铺子又变换了多少回东家。这两年再未遇上过故人。

楚离雁既然能寻见她,可见是长年累月、心细如发的关注着她,追踪着她,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她稳着心绪同楚离雁周旋:

“姑娘既知我是胡猫儿,便该知道,我有起死回生之大能。

你使计将我掳来,纵然杀死我,不出两三年,我又能活。”

楚离雁“哈”的一笑,手持匕首一步步逼近:“起死回生?你当你真能起死回生?”

她的面容开始狰狞:“若你能起死回生,你那腹中孩儿又是如何掉的?难道他未继承你起死回生之能?哈!”

猫儿心中立时一抽。

楚离雁瞧见她的神色,心中快意,只哈哈一笑,又道:

“你可知,起火当时,我用金簪未戳中你,我在你腹中补了几脚?

你可知,其中哪几脚令你疼痛难忍?哪几脚要了你那孩儿的命?

我听说,怀胎三月,胎儿在母体中,都已长出了小手小脚,可爱的很呢……”

这些恶毒的语言仿佛一只手,生生掏进了猫儿腹腔,将她的五脏六腑搅成一团,最后用力揪住不放。

她心中剧痛,当年的割肤之痛仿佛又在她身上过了一遍。

万丈怒火在她心中一瞬间嘭起,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既然要死,若不报当年之仇,不为她的狗儿讨一回公道,她就妄怀了他三月!

她不退反进,缓缓一笑,道:“你今儿掳了我,便是要同我叙旧?我倒不知,你竟如此想念我,嫉恨我。”

她眉头一抬,关心道:“我原记得你嗓音柔美,如夜中箜篌,雅中带悦,令人如沐春风。怎地现下却如枯山老鸦?”

一阵清风吹来,拨开楚离雁的发丝,露出她半边面颊,狰狞疤痕立刻显露在外。

猫儿低吸一口气:“怎地被毁了容?啧啧……”

她话音未落,楚离雁手起刀落,她的衣袖立刻被鲜血染湿。

“闭嘴!”楚离雁狰狞着嘶吼:“若不是你,我怎会变成现在这般?我堂堂侯府怎会家破人亡?我表哥,他怎会一眼都不看我?!”

原来如此。

猫儿妩媚一笑:“原来我夫君,已经为我孩儿报了仇呢。你可知,他为何只中意我,却半眼都瞧不上你?”

她脚下缓缓往前逼近,一字一句道:

“因为你丑,你像茅坑的蛆虫一般令他作呕。

他当年立了你为侧妃,却又在赐婚后解了亲事,那全是我授意为之,皆是要羞辱你!”

楚离雁被这话刺的怒火中烧,挥动着匕首往前扑去。

猫儿就势一闪,顷刻间便解开绑在腰间的喜服,往楚离雁身上兜头罩去,继而合身前扑,拔出金簪不停歇的刺了进去。

一簪,为了狗儿。

二簪,为了狗儿。

三簪,为了狗儿!

她心如刀割,面上已被泪打湿,疯狂挥动手臂。

身下楚离雁受到袭击,手中匕首不知何时已落了地。

铺天盖地的疼痛激发了她的癫狂,她扛着猫儿不停歇的往周遭山体树身撞去。

猫儿口中立时腥甜,紧紧箍着楚离雁脑袋的双臂却半点不松开。

要死吗?那就一起去死吧!

……

半山腰上,萧定晔挥剑斩落一名刺客,大喊道:“断后!”

跃上马背,猛夹马腹,顺着山道飞奔而上。

仿佛两年前也是这般。

他或许只晚了半柱香,甚至是一息,他的阿狸原本还好端端的坐在人堆里说笑,后来却满面苍白倒在血泊里……

他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

他宁愿永生不见她,他也要她活着,他不能让她死。

山路陡峭,马行艰难。

他一剑刺中马腹,胯下马长嘶一声,发疯的往前窜去。

倒斜花轿陡然出现在前方。

他从马背一跃而下,窜去探过。

空空如也。

再往前寻,是红色盖头。

再往前,是红色喜服。

他脑中抽痛,险些没了主张,却隐隐听得前方有什么声音传来。

他立刻循着声音而去,立刻魂飞魄散。

悬崖边上,一人披头散发,将一身沾血中衣的猫儿扛在肩头,已作出要将猫儿往悬崖抛出之势。

他手中软剑立刻飞出。

继而身子一跃,一脚踩中崖边柏树,借势扑向猫儿。

身子一转,将猫儿揽在怀中滚落地面的同时,那软剑已直直对着楚离雁而去,穿胸而过。

楚离雁身子一滞,软倒在地。

萧定晔见猫儿满身鲜血,双目紧闭,只觉来迟,心中立时大恸。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尖利而嘶哑的哭声震荡整个山峦。

他以为他放她出宫,她就能活。

为什么还是这种结局?

他当时在甲板上时,为什么没认出她来?

他当时在酒楼里,瞧见青楼门前有人要杀她时,他为什么没有出手阻拦?!

阿狸。

阿狸!

他迷迷糊糊中不知原地坐了多久,怀中人忽的传出几声咳嗽,继而道:“痛……”

他立刻松开她,见她竟然睁了眼,只觉天间重新有了色彩。

他一遍又一遍的唤道:“阿狸?阿狸你活着是不是?阿狸?”

她听得这称呼,定定盯上他的面,仿佛知道是他,又竟似不敢相信,只缓缓伸手抚上他面,用力抓一把胡须,陡的又涌上一阵猛咳,眼中却缓缓流了泪:

“我就知道……大胡子衙役……是你……”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连声道:“是我,是我……你受了伤,我先带你回去医治。”

她只缓缓摇头,道:“不是我的血……那是楚离雁……快为狗儿报仇……是她杀了狗儿!”

萧定晔如万箭攒心,只安慰她道:“她已死,我已为狗儿抱了仇……”

他话音刚落,一阵大力陡的扑了过来,垂死的楚离雁抓着二人纵身往山崖处纵身一跃。

“表哥,生不能一起,我便与你死在一处……”

如练瀑布滔滔不绝。

------题外话------

这一章有点套路了。

不过,终于写到这一章了。撒花!

第306章 星火燎燃(二更)

鸟鸣清幽。

日头照落到崖底时,光线早已冷却。

偶有一丝丝吹来,猫儿立刻打了个冷战。

萧定晔抬眼深深望了她一眼,继续垂首,将从衣内撕扯下来的布条,一圈一圈缠绕在她手臂和肩膀的刀伤处。

身畔瀑布声震耳,寒潭水溅上岸,偶尔落在两人湿透的衣衫上,隐藏的没有一丁点痕迹。

待简单处理过她的伤口,他方道:“我们得先寻一处干燥之处点火,先将衣裳烘干。”

她点点头,再不说话,将将要起身,却又重新跌回原地。

他面色立刻一变,便要伸手去扯她裤脚。

她立时伸手遮挡,满身已是防备之色。

他只得道:“你让我看看,我深怕你摔断了腿。”

她不答话,只吆牙从地上爬起身,缓缓前行。

他见她行走虽慢,却并未瘸着,忖着她该是从悬崖落水时被水面拍打了身子,虽皮肉会痛,好在不是伤筋动骨。

他跟在她身畔行了两步,却又道:“等等。”

转身回去站在潭边四望,从潭水中一跃而入。

过了片刻,水潭咕咕咕冒起一股血气,他从潭中爬上岸,将手中寻到的软剑重新缠绕进腰间。

只这片刻,潭水中已漂上一具尸体。

那尸身的长发在水中扑散开,露出苍白而满是伤痕的脸,皮肉翻开,其状甚为恐怖。

猫儿一步步走过去,站在潭边直直望过去。

他唯恐她害怕,只将手掌遮挡在她眼前。

她却伸手拨开他手臂,双目瞪大,将那尸身的所有细节尽收眼底。

他望着她的神色,上前牵着她的手,低声道:“狗儿是个好孩子,他在天有灵,得知大仇已报,一定会放下执念,好好去转世投胎。”

她听闻,喉间一梗,将手从他掌中抽出,转身慢慢走开去。

悬崖陡峭,仿佛刀削,崖壁光滑,没有任何能着力之处。

原路爬上去已无可能,两人只得寻一处高坡缓缓而行。

崖底树子茂密,午时过了不久,四周便已幽暗难行。

他行在她身侧,听闻她腹中传来一阵长鸣,不禁停了脚步,道:“我们爬上去,只怕还要两日。得歇一歇,先寻些吃食才成。”

他同她道:“你在此处带待,莫胡乱走。我去猎些鸟雀过来。”

他将将行了两步,却听身后脚步窸窣,她已跟了过来,看着他的目光里有些许依恋。

他心中不禁有些欢喜。

她在悬崖上认出他时显露过几分激动,等掉下来,便对他不苟言笑,保持着相当大的距离。

便是爬坡上坎,她也不拉他伸向她的手,只固执的一人前行。

他看着她的神情,便又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在一处略微平坦的地上生起一蓬火,方温和同她道:“莫怕,有火,野兽不敢过来。”

她便点点头,半晌方低声道:“你快些……”

他不禁咧嘴朝她一笑,抽出腰间软剑,往丛林深处而去。

耳边柴火哔啵,她坐在火堆边上,心中一片茫然。

重新遇见前男友,该有什么样的表现?

如若她当初是同他含恨分离,再见到他,她当然会同他理直气壮的冷漠,叱责,攻击。

或者是情淡而分离,重遇时说不定还能微笑互道你好,就像对待路人一般。

然而两年前,她和他分开时,其实是相爱的时候。

只是那样的爱是灼人的火,两个人越爱,反而伤的越深。

她和楚离雁厮打时,她只以为这一回要活不了。

她没想到,他会冲出来救她。

时隔两年,他再一次站在她面前,顶着一蓬长荒了的胡须,将她从阎罗王手中夺走。接着却又和她一起掉进了万丈深渊。

初见他的激动过后,她没死,她就要想着往后。

等从这悬崖绕出去,日子还要往前过。

她依然是那个要成亲的人。

她的夫婿,依然是那个被迫要入赘的贾忠良。

一切都没有变,也不能变。

萧定晔回来的极快。

猫儿的衣裳才烤了个半干,他已提着一只褪了毛、开了膛的锦鸡回来。

他用软剑砍下树枝,一下一下削的极仔细,简直像在对待一件最心爱的兵器。

待削好树枝,卯好一个木架,他将木架跨在火堆两侧,将锦鸡放上去,开始极细致的转动锦鸡,谨防有一丁点儿皮肉被烤焦。

空气中慢慢传来熟肉的香气。

在火堆的对比下,周遭一切显得更加昏暗,唯一清楚的是坐在火堆边的两个人。

心中各自迷茫,各自做着心理建设。

他在崖上以为她身死,抱着她痛不欲生时,满心都想着她只要活着就好。

现下她活着,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鲜活的坐在他身畔,不会他一靠近她就像雾一般消散。

他清楚的知道,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她活。

他的心底,每一个心跳都在叫嚣着,想要和她在一起。

“阿狸……”他缓缓开口。

她立刻打断他的话头。

“我有名字。”她的冷淡和梦里一般无二。

他轻叹一声,道:“猫儿……”

“我有姓。”她执着要和他生份。

他再叹了一口气:“花猫儿……”

这什么叫法!她不由蹙眉。早该改姓改姓,当初怎能头脑一热,就去姓了花!

他瞧见她的神色,不禁一笑,退了一步:“花姑娘……”

她立时吆了牙。

你是日本鬼子吗?什么花姑娘!

她冷着脸道:“公子若不嫌,可唤我一声‘花掌柜’。”

他面上的笑意便又隐去,只默默转动着烤鸡。

火堆烧的极旺,不久烤鸡便已开始冒油。

他手上动作越来越快,忽的却抽一口冷气,一只手已捂上了下巴。

她不由偏头望向他,继而倏地扑向前,双手拍打着他面,待将他须上火星子拍熄,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将手上烤鸡一丢,转身一把抱紧她,哑声道:“好想你……”

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又岂止是一个“想”能概括。

她再不挣扎,只等着他的身子渐渐停了战栗,方吸一吸鼻子,忽的惊叫:“快,烤鸡糊了!”

糊了的烤鸡吃起来,十分费牙口。

待猫儿咽下最后一口肉,方做出个长谈的姿势,低声道:“殿下……”

他却立时示意她噤声,只竖起耳朵静听。

只过了几息,便上脚踩灭火堆,用浮土盖住灰烬,压低声道:“有人在搜山,我们快躲!”

说话间,数人的说话声、搜寻声已在山谷窸窣回荡。

他立时带着她猫着腰,往密林深处而去……

天已大黑。

四周不见一丝儿亮光。

一丝儿风吹来,忽的起了一阵雨。

雨越下越大,打在枝叶上沙沙作响,遮掩了一切痕迹。

猫儿和萧定晔躲藏的是一只熊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