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力老爷忙忙站出来:“张大人误会的,没有人告发的。”
他压低声音道:“殷大人是我们这一边的。”
张大人眉头一提,显然有些不相信。
朱力老爷向管家使个眼色。
管家这回亲自站出门外,从外面掩上门,横眉冷对四五十私兵。
房里,朱力老爷指一指萧定晔:“贤婿,你告诉张大人真相。”
猫儿立刻冷哼一声。
她也不知道为何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她管不住自己的情绪。
明明当初在江宁的时候,还是她主动带着女装萧定晔,前往客栈亲自去同那朱力姑娘相会。
多么的贤惠,多么的有大爱。
何以到了现在,明明知道萧定晔“可能”在演戏,可依然管不住心中的醋意。
她哼了一声觉得不解气,转头问向克塔努:“你说的,纳妾的男人,是不是好男人?”
克塔努果然是坎坦小王子的头号狗腿子,他想了想,先问她:“小王子今后可会纳妾的?”
猫儿给自己戴上了高帽子:“本王当然不纳妾,今后只会有一个人。”
克塔努立刻道:“小王子不纳妾的,便说明纳妾的男人都是坏人的。”
朱力老爷转头看着脑子有病的这一对主仆,双眸一眯:“小王子不要盯不到灶头的,此时不是讨论儿女之情的时候。”
猫儿哼的一声,再不理会他。
萧定晔继续同张大人道:“大人有所不知,两个月之前,泰王曾秘密前来一回江宁,同殷大人密会良久……”
张大人惊的半张嘴,急切道:“你说的可为真?”
朱力老爷道:“我作证,绝对为真。”
他看向猫儿:“小王子也可作证的。”
猫儿心下虽不明白自己该如何作证,然而自家夫君的正事,她还是要支持的。否则她来这一趟、战战兢兢扮演了两日的小王子就没有意义。
她向萧定晔投去一眼,低声道:“本王能证明的。”
萧定晔瞧见她目光中不自觉的带着爱慕与深情,恶心的隔夜饭都险些吐出来,咬牙切齿半晌,忍住了要抽刀的手,站去了朱力老爷另一边。
朱力老爷续道:
“坎坦小王子一个月之前在广泉府遇见过泰王,而泰王两个月之前曾来过江宁。这说明,坎坦小王子是在泰王离开江宁返程的路上,遇见的泰王。
从时间上来说,从广泉府到江宁,若快马行路,一个月也不是不可能的。两方印证,可见此事为真。”
张大人思忖过,又向猫儿问道:“小王子一个月之前,果然见过泰王?”
猫儿冷冷道:“本王和朱力老爷有仇怨的,大人觉得本王会帮他说话?”
张大人摇摇头:“本官不怕你帮朱力老爷说话,本官怕你帮这姓王的公子说话。”
猫儿瞥一眼萧定晔,见他连看她都懒的看,不由负气道:“本王倒是真想帮他说话,可是你瞧瞧他的模样,可是个愿意领情的人?”
朱力老爷转头不客气的同她道:“你死了断袖的心吧,我家贤婿只中意女子的,不中意男子的。小王子要是没有其他事的,就请离开吧,莫耽搁我同张大人说正事的。”
猫儿冷笑一声,抬头问克塔努:“你觉得我和王公子像不像要搞断袖?”
克塔努将在场的几对人查看一番,诚实的摇摇头:“属下觉着,与其说小王子会和这位王公子断袖的,不如说朱力老爷想和张大人断袖的。此二人前后都已经赶了小王子两回的,可见是想让小王子避嫌的。”
猫儿哈的一笑,点头赞道:“你说的有道理,怪不得本王今日来报官,张大人不但不升堂,反而将本王和朱力老爷偷偷唤到此处,原来是舍不得他的老相好受罚的,所以来找本王求情的。”
第516章 你又在房顶,我又在房里(二更)
张大人后悔。
他今日真的不该将这碎嘴小王子唤来。
他就应该在听到登闻鼓被敲响后,先将敲鼓人扣押;等坎坦人有人找上门来,再把寻人的人扣押……
如此一个个的扣押,最后将坎坦人全部关进监牢,然后一壶毒酒,送他们整整齐齐驾鹤西去。
仁慈了,他当官还是太仁慈,所以才导致这所谓的坎坦小王子坐在他面前胡说八道,连扫他的官威。
一想起官威,他立刻抬头挺胸,虎视眈眈望着猫儿:
“本官有一事不明,小王子说了半天,本王都不知小王子到底是不是小王子。
小王子可能掏出什么物件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否则万一你串通了坎坦人一起来蒙蔽本官,本官岂不是上了你的大当?!”
此话一下子就戳到了猫儿的短板。
她刷的站起来,指着张大人道:“你……你竟敢怀疑本王的身份?你是什么角色的,也敢质疑本王的?”
萧定晔烦死这个坎坦蛮夷,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泰王见我家大人的时候,也要先掏出紫玉亮明身份。可见这个身份证明,上至皇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是需要的。”
猫儿倏地盯向了萧定晔。
有没有良心?本王是站在你这一头的好不好?!
她原本不算是个爱生气的人,可凡事事关她家汉子,她就容易起火,容易矫情。
现下她的内心特别委屈。
姑乃乃为了你将自己捯饬的不男不女,出生入死,你现在反过来帮着外人刁难我?
这活没法干了,老娘不干了!
她转头就对克塔努道:“走,我们自己想法子报仇!”
克塔努忙忙上前帮她拉开门。
她几步跨出门,心中气不过,又转回身走到萧定晔面前,倏地抱着他的脑袋,恶狠狠在他嘴唇上印下一个吻,在萧定晔反应过来之前,威风八面的去了。
在场众人齐刷刷望着石化的萧定晔。
半晌,朱力老爷不忍心,主动问道:“贤婿,滋味好吗?”
……
这一日余下的时间,猫儿心情一直郁郁。
彩霞在晌午时分回了府,悄悄向她汇报在府衙内宅的刺探进展。
“奴婢同府尹嫡妻接上了头,她已经被府尹判国之事气恼的缠面病榻。”
猫儿无精打采道:“然后呢?原来你是个不世出的神医,将她病治好了?”
彩霞摇摇头:“奴婢同她说好,到时候由她出来指证府尹大人,我们就保她娘家不受牵连。”
猫儿耸耸肩:“你既然做了保证,那就按你的保证来。”
彩霞着急道:“奴婢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猫儿转身歪去床榻上:“你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怎么敢说大话?保她娘家不受牵连,谁能保?”
彩霞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你啊,王夫人啊!”
她虽不知道王夫人和王公子的确切身份,可从自家大人和夫人对待这二人的态度来看,那身份可是牛逼了去了,绝对是侯爵及王以上的身份,也绝对能保那府尹的嫡妻。
猫儿摇摇头:“你想多了,我不过是个看到英俊男人就花痴的坎坦小王子,我连我自己都保不住,我还去保旁人?”
她摆了摆手:“你先把衣柜里的你的原身,拖去其他地方藏好。再要是无事,就去王妃的院子里转悠转悠,找找她院子可否有一株青柏。”
彩霞不由苦着脸道:“王夫人你怎么了?正是关键的时候,你可不能一蹶不振啊!你想一想这些番邦人的白眼狼,想一想仇恨……”
猫儿点点头:“对,你说的有道理。我刚才忽然想到了一桩仇恨,你来听听,帮我分析分析我该如何报仇。”
彩霞忙忙跪坐在她床榻边上,一手托腮,准备认真倾听。
猫儿道:
“数日之前,我同王公子进入殷家,一不小心脱了臼。然后有个女人毫无同情之心,按在我的肩膀上逼供,将我疼的死去活来。后来……此人又给我颈子来了一刀,伤疤现下还在。
你来说说我怎么报仇?是将她千刀万剐的好,还是将她剖心油炸,让本王佐酒?”
彩霞连连抖了两抖,转头四顾:“咦,这衣柜里是不是还关着一个坎坦老太婆?真该移出去,放在这屋里,小王子如何休息……”
转身从衣柜里将一早就塞进去的婆子拉出来,寻了个布单子裹好,扛着急急出去了。
……
时间缓缓流过,夜色渐起。
屋外开始飘起雪花,刚开始不过小片小片的随风飘散,到了后来竟转成了鹅毛大雪。
远远的天际连续绽放五朵烟花,引得各家人纷纷仰头去看。
客栈里,阿蛮站在窗前将烟花尽收眼底,激动道:“公子,暗卫们终于来了,此时就在城外。”
萧定晔已换上了夜行衣,点点头同阿蛮道:“诸事已掌握的差不离,你去通知,让他们夜里进城,四散在各处。明日夜间朱力老爷会再召集七国人开会。届时我等兵分两路,一路直取府衙,一路直取朱力府。”
阿蛮望着他的装扮,疑道:“公子今夜是要去……”
萧定晔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厌恶,咬牙切齿道:“老子先去捉拿那坎坦小崽子,今夜先从他开始逼供,掌握更多消息,明夜的行动就会更顺利。”
被一个男子当众强吻,这是他此生的耻辱和污点。他要让那不知死字怎么写的小畜生将他记的刻骨铭心!
阿蛮一惊,急切劝阻道:“这……会不会打草惊蛇?不如再观察观察……”
萧定晔摇摇头:“老子看他现下无所事事,又同其余六国关系并不怎么样。便是现下掳了他,也不会有人生疑,说不定只当他钻进了青楼。”
他说罢将软剑穿进腰间,将匕首塞进靴子里,拉着窗棂便要往外翻。
阿蛮忙忙上前拉住他,嗫嚅半晌,终于硬着头皮道:“公子,那坎坦小王子,还有一重身份。”
萧定晔半个身子悬在空中,蹙眉道:“什么身份?要说就说的明明白白,莫卖关子。”
阿蛮讪讪一笑:“他的身份,是位女子。此女子,公子也识得,还极熟……”
萧定晔眉头一蹙:“是谁?”
阿蛮:“她姓王,名儿是两个字,夫人。”
王夫人。
……
此时的王夫人,手里正拿着一份供词。
克塔努跪在她面前,等着她发话。
这些都是从二管家的同伙口中逼供得出的供词,记录之人的大晏字写的比她的字迹还要难看,却记得极详细,洋洋洒洒十几页。
猫儿蹙眉眯眼看的脑仁疼,整整一刻钟才看过了两页,还没看出特别的门道来。
她歪在椅上打了个哈欠,等抬头时,便瞧见了克塔努的长久保持的一个姿势。
一只手遮着下半张脸,上半身略略后仰。
什么意思?她眉头一蹙,将他上下打量几眼,关心道:“你的,可是什么地方又受了伤的?可要看看郎中?”
克塔努对这样的关心,反应很大。
他脸色陡的一变,身子往后再倾斜了几个度,支支吾吾道:“没受伤的,哪里都极好的。”
猫儿便觉着,她自己实在不济。因为心情郁郁就放松了对心腹的关心,实在不应该。
她叹口气,刻意放柔了声音,道:“你将衣裳解开的,本王再看看你胸膛前的几处伤口。我们不用真的请府尹老爷断案的,该给你治伤还是要治的。”
她的话将将说完,忽然不知什么地方就传来几声极低的“咯吱咯吱”声。
她倏地一愣,连眼珠子都不敢转,直着嗓子低呼:“是不是……哪里有耗子的?”
此时外间屋顶上已经盖满积雪。
萧定晔趴在顶子上,原本的夜行衣银装素裹,仿佛是个瘫在屋顶上的雪人。
听到他的女人要看别的男人的胸膛,他不由咬牙切齿。
想起今日在府衙,他的女人还看过别的男人的胸肌,他再次咬牙切齿。
再想到有个男人赖在他女人的房间不走,他更是一阵咬牙切齿。
第517章 夫训悍妻(一更)
房间里,猫儿开始瑟瑟发抖。
她压低声音道:“快,我最亲爱的克塔努小哥哥,你有武功,你来听声辨位,瞧瞧那个……”
她一动不敢动,将声音压的更低:“从现在开始,我们用‘那个’来代替‘耗子’。据说‘那个’听得懂人话,你一说‘那个’,它就知道我们在说它。”
她继续道:“你快去瞧瞧那个,是不是在屋里,将它打死……”
克塔努也开始瑟瑟发抖。
她后面的什么‘这个’、‘那个’他完全没有听进心里。
他满心都是她说的前半句:“最亲爱的……小哥哥……”他的眼前全是她一中意哪个男子就要扑上去吧唧一口的景象……
猫儿看到他僵在当场,以为他也怕耗子,心中连骂几声“软蛋”,嘴上却要继续忽悠着他:“一只‘那个’十两银子,你快点……”
她的嗓音嘶哑,显得她神情狰狞。她始觉她有些不友好,只好再加上一个笑。
克塔努看她说着说着忽然给他一个淫笑,身子更是一抖,捂着嘴连跑带爬退出几丈之外,战战兢兢道:“没有耗子的……小王子早睡的……”
刚刚讲出来一个“睡”字,立刻暗骂自己一声“蠢”,支支吾吾道:“小王子那个,属下还要去那个,就不陪你那个了。”
拉开门扑爬连天逃了出去。
猫儿看他一阵鬼上身一般的迷之举动,心中莫名其妙,又担心着他的伤势,只得追上去喊道:“胸腔上的伤,真的没什么吗?如果你不好意思麻烦郎中的,本王替你擦药啊……”
安静的夜里,除了雪花的扑簌落地声,还有两声“咯吱”声不绝于耳。
猫儿竖起耳朵静听半晌,判断出“那个”的磨牙声应该在屋外,并没有在屋里,这才放下心,关掩了门,转身回了屋里。
屋顶上的萧定晔,两只手有些冻僵,正准备从屋顶上一跃而下,院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克依兰垂首踩着雪前来,人已经站在了檐下,又开始踌躇。
屋顶上的萧定晔开始觉得冷的发颤。
他其实是个很坚强的男人,过往和猫儿分开的那两年里,他随军训练,寒冬腊月,多少回他趴伏在雪地里,一趴就是一日一夜,半分没有打过退堂鼓。
然而趴在猫儿的屋顶上,他不由自主的开始矫情。
他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屋顶上。
他应该在屋里。
他应该压着声音臭骂猫儿,骂她不应该任性跟来,骂她不应该不知死活伪装成旁人,还要骂她怎么能去迷恋旁人的胸肌?
难道她家汉子没有肌肉?
胸腔上的两大块,腹部的八块都是什么?
那不是画的!那是日复一日、几无间断的练出来的!
他心里十分不满。
房里的猫儿躺在榻上,没有闻出她家汉子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