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凉不太明白好朋友纠结这个作什么,“找到就找到啊,多个姐夫也没什么不好。”
我不想要姐夫。
陆时迦心里默默重复一遍。
那天祈热跟他讲,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要姐夫。”
祈热喝了几口奶茶,肚子就已经胀了,把奶茶递给他,“你不要?你不要也得要,我这回找定了。”
陆时迦看着她,忘记去接奶茶,她一塞,他被迫接下。
“诶,钱包给我,我收回了啊,既然要谈恋爱,就得拿钱出来充充场面。”祈热手往他身前摊开,催他掏钱。
她钱包很小,足够放在口袋,陆时迦一手拿着奶茶,一手往裤兜里掏,缓了一会儿说:“忘记带了。”
祈热扬眉,“那你留着吧,就当还你了。”
陆时迦手还留在口袋,听她一说,立马将钱包掏出来,“哦,带了。”
祈热接过钱包,“你搞什么?”
“说了不要你还。”他不想再说话,吸管送进嘴里,一吸,奶茶还没咽下肚,人愣住了。
远处祈凉越来越近,手上提了东西也没影响跑步的速度,几步跨上台阶,蛋糕一放,旁边还躺束包得精致的花。
没人问,他自己先解释,“店里搞活动,送的。”
祈热把一小束小雏菊拿到手上,送到鼻前闻了闻,再推远,包装纸一角印了“胡桃里花店”五个字。
祈热左看右看,当没看见那几个字,“这家蛋糕店也太抠了,就送这么一小束……”嘴上这么说着,掏了手机出来拍照。
祈凉瞄一眼,“俗。”
一侧头,发现神游天外的人咬着吸管半天没动静,他脚虚虚地踢了踢,“切蛋糕啊。”
陆时迦总是负责切蛋糕的那个,透明的塑料刀往下锯,垂直两下,转半圈,再切两道。
切完这个,再切第二个时,是两个星期后。篮球场变成温居小屋,身边的人没变,就连身后的高脚桌上,也有一束小雏菊,静静插在花瓶里。多出的那个人,是寿星公,他哥陆时樾。
陆时樾的新住处跟之前的复式楼大同小异,东西也还是原来的。角落里刚带回来的两样东西,是公司送他的生日礼物。原本没打算用上,恰好祈热带过来一张碟,几个人吃完蛋糕,开始安装投影仪。
新设备,也是新碟,苏菲·玛索和莫妮卡·贝鲁奇的《不要回头》。
那碟是刚进门时,祈热扔给陆时迦的,她还在门口换鞋,嘴上说着,“正好班上同学从法国交流回来,让她带来的。”
陆时迦翻看碟片,再看向门口,祈热刚换好鞋,走到半途,停下从包里掏出手机,她只是点开看一眼,陆时迦便看到她脸上露出笑,然后快速打出一行字,应该是在回复消息。
这样的笑,陆时迦断断续续又见了几次。她手机放在桌上,一震动,谁都察觉得到。
就连固定白色幕布时,他被他哥嘱咐着去他房间找之前柳佩君留下备用的一把小锤子,走之前,也见到她腾出一只手拿起手机点亮屏幕。
他依稀记得他哥说的是第一个抽屉,进了房门到桌前,捏着抽屉耳朵拉开来。
匆匆扫一眼,里面是一些信笺纸,明显不会跟小锤子放在一起,他往里推回去,推到一半,收了力。
刚才一晃而过的红,有些眼熟。
尊重隐私与满足好奇心两者之间,陆时迦第一回 选了后者。
他将抽屉拉出来,那一点红重新出现在视野内。
他认得,去年圣诞节,他在梅外门口等人时,祈热穿的是一件红色羊角扣大衣,去年开学,他从季来烟那里接过,要送去给祈热的袋子里,装的也是那一件。
那件缺了一个羊角扣的大衣。
而那个红色的羊角扣,这会儿就躺在抽屉里,白色的信笺纸上。
门外传来的声音将他拉回神,是祈热,“找个锤子你找这么久?赶紧的!还看不看电影了?”
陆时迦赶忙关好抽屉,再往下去开,最后在最底下抽屉里找出来,现在想来,他哥说的大概是往下数第一个抽屉。
带上门出去,那边祈热正站在凳子上,手里举着设备,另外两人负责固定,祈热手臂早举酸了,见人终于出来,招呼他:“赶紧过来,我手要断了!”
陆时迦原本慢慢吞吞,脑袋里装着那只羊角扣,祈热一喊,他回过神来,着急忙慌把锤子往旁边桌子上推,迈腿跑出去,只跑出一步,旁边哐啷一声响。
回头,桌上的花瓶被锤子打倒,在蔓延了水的桌上滚出两圈,要伸手接住已经来不及,瓶子连带着金黄色的几支雏菊一齐落到地砖上,啪嚓,碎了。
水流到脚底,陆时迦往下蹲,手刚伸出去,那边祈热喊:“停停停!”
他转回头,祈热已经跳下凳子跑了过来。
“你傻吗?这是碎玻璃!你要用手?”
陆时迦迟疑半会儿,衣领一紧,被她提溜着站了起来。
教训完,祈热倒自己蹲下去,伸了手要去捡,边吩咐他:“找个厚点的垃圾袋来。”
陆时迦刚要开口让她别动手,有身影覆过来,人挤到他身前,单脚蹲下去,将祈热手一抓,声音一沉,“别动,我来。”
紧接着回头,“迦迦,去厨房拿料理台上的购物袋过来。”
陆时迦愣了愣,转身低了头往厨房走。
身后,两人都收了手,陆时樾盯着碎片看,祈热一样看得出了神,她进门就见到了这几支小雏菊,这会儿全沾了水珠躺地上,像跳上岸的鱼,挣扎着要跳回水中。
她伸手拾起一支,像是随口说道:“我给你重新买个瓶,小雏菊花期快要过了,你养点别的吧。”
陆时樾将另外几支一并拣起来,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也好,我试试。”
这样一打断,祈热也没了看电影的心思,只说下回她做好了字幕再来看,省去她同步翻译。
陆时樾点头,知道他大概与这部电影无缘。
上回买花瓶的地方,就在梅外附近,祈热回去时特意绕个弯过去,她走得飞快,身后的人倒跟得轻轻松松。
“你不跟祈凉回去,跟着我干嘛?”
花店还没打烊,祈热要伸手推门,陆时迦先一步侧身推开,“花瓶是我打碎的。”
祈热走进去,有店员过来,祈热回一个笑,去看花架后边架子上的一只只花瓶,“隔那么远都能碰倒,我都替花瓶疼。”
她看花瓶,陆时迦看她,“我不是故意的。”
祈热看一眼他,指关节往他头上去,看来十分凶狠,落到他头上又只是轻轻触到他头毛,“你脑袋瓜里想什么呢?我看你今天都不太对劲。”
陆时迦没躲开,也不应声。
祈热继续看回花瓶,嘴上念着,“我看你是皮痒了,过一阵就忘了游戏规则。”
陆时迦小步跟在她旁边,似乎只有她这么威胁一句,他就有了名正言顺说实话的理由,他问:“你在找男朋友吗?”
祈热发现小朋友果然都是八卦的,“在啊。”
“找到了吗?”陆时迦背对着花瓶架子,微低着头仔细看她反应。
祈热则仔细找着上回买的那款样式,“哪有那么快啊,我最近都忙死了。”
她伸手转了转架子上一个细口瓶,“不过等放假了,我打算去剪头发,暑假特别热,正好换个发型,从头开始,估计就能找到了。”
陆时迦跟着看一眼花瓶,小声嘀咕,“我也要剪头发。”
店员就在几步远外,祈热露出笑容,指向架子上某处,“之前摆在这里的,是卖完了吗?”
“我们这边一款只进一对,没有就是卖完了。”
祈热点点头,取下刚才那只细口瓶,“行,那就这个吧。”
店员微笑着接过,转身去收银台处包装。
陆时迦一路跟着祈热,重复一遍:“我说我也要剪头发。”
祈热在收银台前站定,“我听到了,要剪就剪,你这头发也够长了。”
陆时迦低着头,“我要跟你一起去。”
祈热脸上没什么表情,斜眼觑他,“要我请你剪头发?想得美。”
陆时迦张口要解释,祈热下巴朝柜台里一扬,紧接着一句,“除非你把花瓶的钱给付了。”
陆时迦一怔,嘴角随即隐隐一弯,低头掏钱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羊角扣需要考下古,25章开头部分有讲。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似星辰不可摘 12瓶;求作者加更、粥粥 10瓶;CC 5瓶;Denise 1瓶;
第54章
“丑。”
这是祈凉见到短发的祈热之后, 说的第一个字,也是唯一一个。
祈热顶着新发型站在家门口, 回头问另一个, “丑么?”
陆时迦摇头,“不丑。”
祈热哼笑一声, “撒谎。”
陆时迦跟进门,声音几不可闻,“那天就说了好看。”
那天, 是指陆时迦考完试那天。
胡桃里中学暑假放得比梅外早,陆时迦按照之前说好的时间,去梅外找祈热,那会儿祈热还在监考,他站教室外等, 正拿了手机要往里面拍一张, 身后有人靠近, 回头一看,是祈热的同学。
徐云柯浅笑着,沉声问:“等你姐姐?”
陆时迦将手机放回口袋, 迟疑一会儿,轻点一下头。
“一块儿等, ”徐云柯看一眼手表, “快了。”
六点钟交卷,祈热收拾好了出来,朝两人打招呼, “我回趟办公室。”
“嗯,不急。”徐云柯回应。
陆时迦低下头,看样子,两人是约好了的。
“她说你们要去剪头发,我正好知道一家,可以去试试。”徐云柯说明一句。
陆时迦看一眼祈热离开的方向,转回头,仍旧只盯着地上的鞋面。
他自己穿一双耐克,斜对面,是他认不出的一双户外帆布鞋。
陆时迦稍抬了头,视线不经意扫过乳白色圆领T恤,蓝色牛仔裤,黑色皮带,以及一股无形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这股压迫感一直持续到祈热跑回来才有所消减,祈热喘着粗气,似有话说,最后拍拍陆时迦,“靠,你的舞蹈启蒙老师去世了。”
徐云柯问:“谁?”
“迈克尔杰克逊,就刚刚。”祈热单手握拳撑在腰上,平复着气息。她刚回办公室,进门见一个个皆摇头叹息,一问才得知。
一代巨星陨落,必然震惊全球。理发店里,理发师进行陪聊这项业务时,也不免提到。电推剪嗡嗡作响,倒像是悲鸣了。
剪完,祈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有那么一丝丝的难过。
理发师说,这是日系空气短发,蓬松卷曲,带点俏皮。
徐云柯仔细瞅一瞅,又跟着她往镜子里看,站她身旁,“很合适。”
隔壁镜子前,理发师轻轻掰正陆时迦的脑袋,“学生,看镜子,别看那边的帅哥美女。”
陆时迦被迫收回视线,头顶理发师正式开始发展业务,“你们家基因不错啊,姐姐好看,弟弟也长得不赖,那是你姐夫吧?那个帅,以后下一代又是好看的了。”
陆时迦语气生硬,“不是我姐夫。”
“不是啊?”理发师竟有些遗憾。
“也不是我姐。”
陆时迦试图维持平常的语气,理发师却听出某种味儿来,“不是你姐?我看着,也不像你妈啊。”
“……”陆时迦闭上了嘴。
等他也剪好,另外两人已经站在了玻璃门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不时互看一眼,说着话。
柜台后的理发师主动告诉陆时迦,“你姐夫已经付过钱了。”
陆时迦连谢也不道,推门出去。
门一开一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好了?”祈热回头,看稀奇物似的连盯着看,等他到了跟前,手一伸,揉着他脑袋,“不错啊,一不注意,都成靓仔了。”
陆时迦在她伸手时下意识地低了低头,等她收回手,他也认真看着她,“你的,好看。”
祈热笑一声,“我是长得好看,你嘛,是理发师剪得好。”
陆时迦终于笑了。
祈热摸了摸肚子,“走了,去吃饭。”说着去看徐云柯,“你能吃辣吧?”
徐云柯不答反笑,“又要去吃火锅?”
陆时迦跟在祈热旁边,见她朝另一边点头,他头一歪贴近,近乎耳语道:“我不饿。”
“不饿?”祈热是正常的音量,徐云柯听了也一道看过来。
陆时迦立即别开了头。
“那先送你回去,给你买面包。”祈热暑假得跟徐云柯一块儿每天去花自酌那儿做项目,想着吃个饭可以先聊一聊内容,陆时迦听不懂,不去也好。
陆时迦又看向她,自然是没想到自己就被这么安排了,“你……去吃火锅吗?”
“对啊,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大脚了。”
陆时迦赶忙接下,“那我也要去。”
祈热瞟他一眼,“你到底饿不饿?”
他厚着脸皮回:“我想吃火锅。”
六七月份吃火锅的人算不上多,学生们也陆续放假,店里只稀稀拉拉坐着几桌人。
祈热怕徐云柯悄悄把钱付了,半途去了趟柜台,李妲姣笑着努一努嘴,“诶,真的,很不错,你倒是考虑考虑。”
“说了不行。”祈热把卡递给她。
李妲姣边刷卡边往另一边瞅,“刚你们仨坐那儿,就是一家人,情侣带着弟弟,一道风景唷。”
祈热刚要骂人,柜台后李妲姣突然往她身后看,笑着喊一声:“迦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