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强行闯入吧?我惴惴不安地想,小象仿佛也陷入了不安之中,一直叫着。
打开门,小象一溜烟跑了出去。
走到外面,我看到小象已经到了大门后,它来来回回地在门缝处伸鼻嗅着。
靠近大门,我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近小象,根本没余力去想为什么自己的动作变得如此奇怪。
姜青禾果然就站在门外,我将耳朵贴在门背后,想一探究竟——
“她不惹我,好端端的我干嘛要打她?——”
“……”
“上次是误会。”
“……”
“好的,我保证不惹事情,只要她不惹我。”
“……”
“你话怎么那么多?好端端的,干嘛把大门的密码改掉?”
“……”
“叫她快一点,我可没时间等,要是惹恼我,就算对自己我也保证不了什么!”
……
这时候小象又汪汪汪大叫起来。那带着间隔的对话是不是姜青禾在和程连悟通话呢?我暗想。
趁她还在通话,我蹑手蹑脚地返回屋里,一拿起手机便看到程连悟的消息——
“她是来摘花的,你开门让她进去吧。”
与我期待的劝退相反,程连悟近乎命令一般地叫我放她进来。
虽然说这是情理之中,但我依旧忍不住为自己那种自以为是的、没有根据的期待愧怒交加。比起我,他和姜青禾应该要亲密得多。毕竟、毕竟他们交往过。
所以,他根本不介意我会因此陷入危险吗?他明明知道,姜青禾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女人,中秋节的那一天虽然我推开了她,不过那根本就是在她不防的情况下,程连悟怎能随随便便地给我打一百分?
“那——她进来的后果,你自负。”盯着手机怔怔地看了好久,我迟迟没能够摁发送。
这时候,程连悟打来电话。
我盯着程连悟的来电,直到他收线,然后才将“那——她进来的后果,你自负”发给他。
去开门之前,我给说过要给我和程连悟当孙行者的程珊竹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姜青禾来了,你哥家。她看到消息一定会明白我在求助。
记得程连悟曾说过,小象不喜欢姜青禾。因此没有我没有使用遥控,而是又穿过庭院,亲自为她开门。
“拖拖拉拉!慢吞吞!”姜青禾一脸讥诮,“怎么样?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现在是不是在后悔还不如一开始就将门打开?”
小象果然不喜欢她,它依旧不停地汪汪叫着。
姜青禾站在门口扫了它一眼之后,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以前的狗粮白喂了。”那厉声吓得小象边叫边后退。
“小象,别叫了。”
我对它摆手。一不注意,我的左肩被猛然走过来的姜青禾撞了一下。
她径自朝屋门走去,就像进入无人之境。
对于她的无礼,听说过一次又一次,见识了一次又一次,我已经见惯不怪。
关上门,走在她身后的我更像一个来访者。
到了客厅,姜青禾自顾自地坐下,我犹豫着,这样的人到底还有没有以礼相待的必要?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程连悟的前任。
我,小象,姜青禾,这时候我们的位置颇有三足鼎立的意味。
“程连悟在颁奖典礼那天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和他是清清白白的,”姜青禾用阴阳怪气的声调说,“现在我就不清楚、不知道了,为什么你会不明不白地住到他的家里?哎呀——真不懂要是媒体发一篇美女诗人住进金园集团程总裁豪宅的文章,我们厦门人到底会怎么看呢?哇喔,想想就令人期待。”
“请自便吧,恕不奉陪。”我冷声说,然后转向小象,“小象,我们走。”
“你要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和程连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我兴许会考虑不曝光你们的秘密。”姜青禾站起来。
“无可奉告。”这样和她待在一起,不久我一定会被她激怒。
“想也知道!”姜青禾说完,冷哼一声,“不管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钱,都做好看着他痛苦的准备吧!哎呀呀,一石二鸟的游戏想想就好玩,好像不论我欺负谁,都是一石二鸟,哇哈哈哈……”
我没理会她怪里怪气的话,带着小象走出屋子。
到了院子里,没有姜青禾的压迫,空气轻松多了。
太阳高高地挂在蓝蓝的天空中,我在休息椅上坐下,小象立在我身旁,我伸出左手摸着它的头,轻轻地安抚它的紧张,眼睛看着不远处那一株即将盛放的白梅。
想起姜青禾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心里一阵后怕。
我越来越觉得住进程连悟家中照顾小象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当初,如果非要帮忙的话,我大可以将小象从这里带走。
那时候,是自己对程连悟的期待,以及更早以前程珊竹对我的怂恿令我头脑发昏,继而失去判断和选择能力,所以才会走到今天这种难以中途退出的局面,才会被姜青禾有机会奚落。
可是,尽管我迈出了这么多,仿佛程连悟却依旧无动于衷,这才是最悲哀的。
在他眼中,我不过是朋友;对姜青禾一而再地令我难堪,仿佛他也没有当一回事。
因此,对程连悟命令我让姜青禾进来的恨意忽然变得更浓,要是姜青禾真的找人再写八卦中伤我,我该如何是好?
毕竟,我已经一而再地见识过她的无理、经历过被她伤害。
第18章
“啊——”犹如泰国爱情剧中的尖叫鸡一般,屋里传来大叫,“鹅——,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姜青禾摔门而出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我不由得连忙站起身,立刻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同时祈祷着,收到消息的程珊竹会尽快赶过来。
一转身,便见到姜青禾手拿着我中午插的那瓶白梅冲到我面前。
“死女人,这是你摘的吗?你跟谁借了胆子!”她的表情比在她婚礼那天更加怒不可遏,那双眼睛眼看着就要喷出火焰。
她明明知道这个屋里只有我一个人,简直多此一问。这时候,我忽然想起程连悟刚刚发给我的消息——
“她是来摘花的,你开门让她进去吧。”
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晰地在我的脑中回放。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巧?今天她也想要摘花,不可能是三角梅,也不可能是那一株木棉,我想,这院子里,现在能摘的只有那一株白梅……
姜青禾将花瓶举高,她的手速实在过快,那一枝梅花被甩出来,那时候她的面目胜过可怖的夜魔,扭曲到让人无法直视。
紧接着,陶瓶被她奋力地砸到地面。
随着一声脆响,陶瓶碎片和水花在我们的脚下四处飞溅,我已经无暇思虑为什么我摘了小小一支白梅就惹得她滔天大怒。
在我回过神之前,姜青禾已经扑向我,她双手抓住我的头发,非常典型的女子攻击的方式。我被她揪住,整颗头就快要被她晃到天旋地转。
“你这该死的诗人,眼屎糊了眼睛的女人,居然胆敢摘我和我妹妹亲手种的花,今天我要你为你的无知和鲁莽付出巨大的代价!”姜青禾的战斗力是狼人级别,她一边攻击,一边还能这样顺畅地说话。
我根本无法甩开她的钳制,脑袋一片轰然。
小象在一旁汪汪大叫,吵得我更加心慌,令我无法思想反击的办法。
不过她比我矮,因此力气无法尽数使出。我一手抓住她的肩,一手拽住她的腰,然后在她的腰上掐揪并下,在她痛得力气减弱的时候,终于能她成功推开,她向后踉跄,绊了一跤,结果摔进草坪里。
“你疯够了没有?你要撒野最好找对人,程连悟或许会忍你让你,但我不会!”我居高临下地警告她。
这时候,我应该顺势压到她身上将她制服,但我只在心里想了想,因为我没有那么狠心,也不善于与人打斗,所以最终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等待着、给了她爬起来的机会。
她完全没有熄火的意思,“够?才开始,放马过来吧!”她大喊道,十分凶狠地又立刻扑过来。
姜青禾的路数非常单一,好像除了我的长发,她完全不知要攻击哪里。
这一次,我闪开了,她抓了空,接着她一边冲过来,一边扬起手狠狠地朝我的脸刷过来,结果也被我一把抓住了。
明明已经处于下风,但她依旧不依不饶地、胡搅蛮缠地撕我扯我,又喊又叫,惹得一旁的小象大惊大跳,一时间,姜青禾的吼叫和小象的汪汪大叫交织在一起。
早前程珊竹跟我说过她的种种战绩,因而在交手之前我真的高估了她的实力。
实际情况是,她不只身高不如我,连力气也远逊于我,所以若不是我相让,将她再次推倒在草坪上对我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的。
也许吧,之前程连悟的家人不过是对她相让,偏偏她是一个喜欢胡搅蛮缠的,就在我想着要怎么才能比较温和地将她推开的时候,忽然听到“嗷呜——”的一声惨叫。
伴随着这一声惨烈的大叫,她松开了抓住我的手,我一时之间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没弄明白那到底是姜青禾在哭嚎还是小象在长吼。
只见她转身弯下腰,右手抚住自己的小腿,然后对闪到一旁的小象大声呵斥道:“你这狗东西,竟敢咬我?!”
要不是她亲口怒喊、自己亲耳听到,我实在不敢相信,一向温和、甚至在外出的时见到生人时显得有点胆小的小象会咬人。
小象仿佛意识到自己不该咬人,加上被骂,它已经跑远。
“你怎么样?”我慌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姜青禾对我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对在不远处张望我们的小象骂道:“叛主求荣的畜生,回头我们餐桌上见!”她说得又凶狠、又认真。
这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毛骨悚然的话!
一时之间,在这混乱的意外面前,我已经没有心力去分析为什么她先前说小象吃里扒外、现在骂它叛主求荣。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肥皂?”姜青禾回过头,现在,她的神情只剩下扭曲的痛苦。
“喔——你稍等一下。”说完,我立刻朝屋里跑去。
浴室里没有,好在,在阳台洗衣机旁边的盥洗台上有一块洗耗了一半的肥皂。
拿起装着肥皂的塑料盆,路过客厅的时候,我又拿了一包纸巾。
出去的时候,姜青禾已经走到水龙头旁边。
所幸冬天穿长裤,她将裤管挽高,小象的两个牙印一深一浅,深的那个微微见红,浅的破了一点皮。
褪去愤怒、凶恶表情的姜青禾,尽管余怒未消,她已经变得像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一样镇静了。
打开水龙头,我接了一盆水,然后问道:“需要我帮你洗吗?”
“不需要!”她一把将我手中的肥皂夺过去,“你同情敌人的表情收起来吧,这时候你高兴我反而舒坦,最讨厌假惺惺的这一套!”
我不认同姜青禾的话,首先我从没将她视为敌人,其次这种时候也没心情去同情她,最多也只不过是担心而已,但我已经懒得解释。
在她清洗伤口的时候,我又转回屋里,找到了家用常备药盒。
再次到姜青禾身边,她已经自己清洗好伤口,颓然地呆坐在花坛旁边。
“这儿有纱布和酒精,擦一擦吧。”我将医药盒递给她。
她看了我一眼,默默地接过去。
“我说你很奇怪诶,被咬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在那儿难过什么?!”姜青禾打开拧开酒精瓶盖,拿出棉签,“再说了,咬我的是狗,又不是你,你那种犯错的表情给我立刻收起来吧,看得我难受。”
“嘶——”酒精擦到伤口上,姜青禾没忍住叫了一声。
“要紧吗?我们去医院看看吧。”我说道。
“你别跟我废话了,被狗咬了能不要紧吗?”姜青禾抬起头说道,“其他的收起来吧,被狗咬不能包扎。”
将酒精和棉签留下,我盖上医药盒。
事情的发展始料未及,如果我早一点知道那棵梅树是她和她妹妹种的,不论花再美,我也绝不会去触碰。
程连悟时不时地盯着梅树看的时候,我就该明白的。
是我低估了姜青禾在这个家里留下来的东西和记忆。
“别傻站着了,”姜青禾瞪了我一眼,“去帮我找一把剪刀吧。”
我惊讶得不知道怎么回应,剪刀?她到底要干什么?!
“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害怕我灭口啊?”姜青禾摇摇头,“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大多数男人都喜欢你们这些蠢笨得令人吃惊的女人。”
“你在胡说什么?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我和程连悟并不是男女朋友,我只是过来帮他照顾小象。”不知道为什,这些话脱口而出。
“呵——真是笑死我了,”姜青禾干笑几声,“都住到他家里了,还装什么纯情,少来!总之呢,你要是喜欢程连悟的话,喏——”她下巴指了指程连悟的房子,“一,做好独守空房的准备,不对,现在你已经在独守空房了,那就继续傻守着吧;二,我会继续让程连悟痛不欲生,你要是舍得看他痛苦,就请便吧。至于原因嘛,想必你也听说了。”
“随你怎么想!”我不想再多费唇舌,“想要剪刀,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放心吧,今天我已经没精力发飙了。”姜青禾伸手不远处指了指的那棵梅花,“我来摘几支花,给我妹妹。”
在厨房里,我找到一把剪菜用的剪刀。
姜青禾真是顽强啊,再出门的时候,她已将走到梅树的旁边,远远地,我看到她抬头望着花苞满枝的梅树,那样子怪凄美。
她一定想起和她妹妹一同种树的场景吧?只有陷入美好回忆中的人才会露出那么温柔的神情。
接过我递给她的剪刀,姜青禾说:“要是你配合我早早开门,今天就不会这么混乱,还害得我被狗咬,我恨的人从来只有程连悟。不过呢,要是你能够让他痛苦,我也会利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