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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4(1 / 2)

蓝乡安说:“换什么?”

苏小难说:“我会做的,除了罚跪挨打,就是担柴烧水浇花种菜了。”

蓝乡安说:“这都是下人干的活儿不是。”

苏小难说:“我以前可常常做啊。”

蓝乡安无奈地说:“那好吧,你的字是不是歪歪倒倒,名字会写吗。”他也不等苏小难回答,继续说:“你去玩木青蛙吧,别打扰我。”说着坐了下来,将纸压平,用一种歪歪斜斜的字体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苏小难从不曾读过《金刚经》,她以前向娘亲学过写字,但一直觉得艰难,这时候见蓝乡安伏案疾书,心里产生莫名的感激,竟呆呆看着他写起字来。

蓝乡安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喜欢写字?”

苏小难意识到什么,马上跑到那木青蛙旁边,点了点它脑袋,木青蛙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不一会,木蜻蜓从她头顶上飞过,发出竹片摩擦的丝丝声,她伸手去抓,可是木蜻蜓竟然不偏不倚地从她两手之间滑了过去,她咯咯笑了一下,这笑声惊动了蓝乡安,他抬头一望,发现苏小难天真的样子,心里也似从来没有过的亲切。

他这才仔细看她,她太朴质了,细细的头发裹着淡绿的旧包巾,粗布袄裙也是淡绿旧的,没有一点丝丝出挑,比之珠麟玉凤的女子,差得远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儿却叫人生生怜爱,也许是那张脸,虽不是最俏丽的,却端的是巴掌大的秀气可爱。

不一会儿,蓝乡安发现没动静了,他抬头望,没人影了,他紧张地扭头望去,原来苏小难正站在楼阁中心看八面书架呢。

苏小难玩木蜻蜓时忽然觉得读书是一件好事情,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书可以变成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她站在八卦的中心,一面面书架看去,原来这八面书架都摆设着不同的书,每一面上都写上了题目,一顺看下去,字都认识,分别是武学观止,大界观止,奇术观止,兵法观止,古文观止,佛经观止,治国观止,齐家观止,真的是文山书河,浩如烟海。

蓝乡安走过去,站在她旁边,他发现苏小难正对着武学观止的书架,他认为她可能喜欢这一类书目,就郑重其事地介绍说:“天下武学,无不过‘仙气剑灵’四宗,这四大体系并无高低贵贱,只是所涉领域不同罢了。仙宗讲究的是御,御心御性御物御行,能御者可飞仙,修道之人最为看重;气宗讲究的是气,身体是人的本相,气依附于身,是人的本色,吞吐吸呐之间,樯橹灰飞烟灭,是气宗的本事,多见于英雄豪杰;剑宗并非只是用剑,利器兵刃都行,讲究的是借剑形达身形,人剑合一,万物玄同,这是侠客的本分;灵宗是最奇异的门别,在于一个灵字,一般蛊语暗器奇虫毒针乃至奇门八卦都属于这个灵,鬼才刺客,灵宗最多。”

蓝乡安一直蹲守在观止阁,几乎无人与自己交流读书心得,一见有人这么喜欢,自然如数家珍一样说个不停。

而恰恰,苏小难正在思索她的问题,她在想,这木蜻蜓是哪个宗做的,可听到这“蛊语暗器奇虫毒针”时,竟然吓了一跳,说:“这奇虫毒针也算是武学吗?”

蓝乡安说:“这就是你所不了解的,蛊语暗器奇虫毒针,要看怎么用,对谁用,出师无名胜之不武当然是小人,若是济世救民□□立国那就是大英雄了。”

苏小难听到这番言论,竟然对蓝乡安刮目相看,觉得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儿好似未来能成就大事业一般。她说:“看来这书读的还是有用的。”

怎知蓝乡安仍沉醉在刚才的情绪当中,慷慨地说:“古代的英雄豪杰,君不闻,曹沫登坛仗剑,专诸剑挺鱼肠,豫让吞炭音哑,聂政剥面剜目,荆轲图穷匕见,渐离击筑悲声,令人可悲可叹,可歌可泣,可敬可畏!”

苏小南敬仰地望着他,见他真是丰姿英伟,非比寻常,她又望向旁边的书架,那正是“大界观止”书架,她心想这大界是什么意思呢。

蓝乡安见她好奇,又滔滔不绝地介绍说:“这大界就是往大的说,天地人神鬼,可要细分,正是人界、地域界、妖魔界、仙神界。”

苏小难惊讶:“我听说有人有鬼,从来没听说有什么神仙妖魔?”

蓝乡安说:“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伏羲演八卦,共工撞不周,黄帝艺五种,炎帝尝百草,羿射十日,精卫填海,这些上古传说想必你都听出了老茧,神仙掌长生之术,有不老之身,是大界至上之界,但天地齐衡,有仙即有魔,有神即有妖,谁也逃不过命运宿怨,世道轮回。”

苏小难懵懂地问:“有仙有魔,人岂不活得最可怜?”

蓝乡安说:“这人和飞禽走兽都可以成妖成仙,死后也能入地域。人界是最底最大的界,也最脆弱,虽然如此,但人界是女娲造人以来最纯正的界,所有界都依附人界之上,仙神从人界上吸附灵气,妖魔从人界上吞噬骨血,冥鬼从人界身上吸收阳魂,与此相对应的是,仙为善人输仙气,妖为恶人输邪气,鬼为浮人输阴气。仙神并非永远是仙神,正如人也并非永远是好人,私欲、战争、仇恨、妒忌、贪婪都能使之脱离本界,往生妖魔地域。”

苏小难听了这些话,好似被重重一击,原来自己一直知道的竟是些皮毛,这世间之大,天地之广,真正是一辈子也难以懂得的。

又说黄昏时,樊禺已带着他的心腹踏过一弯弯羊肠小道,穿越一片片茂密树林,到了梅花村口。他遣人将村长抓了过来,问他:“姓苏的女子在哪?”

村长慌说:“哪个苏女子?”

樊禺呵斥说:“你这老头,再装糊涂就叫你好死。”

村长看他手中的长剑,唯唯诺诺地说:“在最东头,过木桥,门前有月季花。”

樊禺眼色一使,马群往梅花村最东头奔去,不一会过了那木桥,却看见一个孤独的木屋掩映在几颗梅树下,门前一圈竹栅栏,栅栏里的月季圃儿正开得鲜艳。

樊禺下马,众人跟上,推门而入,屋子阴暗,好几天没开窗了,阳光照到的地方,是整洁的农具,有个女人正被死死捆在地上,绳子绑得像蚕蛹一样丝毫缝隙也没留,一摸鼻子,气息尚存。

樊禺看那女子脸色惨白,但仍然无法掩饰她的楚楚动人,难怪姐夫会被她迷住,正要使剑刺她胸膛,却记起姐姐吩咐的话,叹了口气叫人将苏女子抬到马上,传令回去。

正要出门,门外有人喊叫:“你们要带她走,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樊禺一看,却是一个低下的粗糙汉子,眼睛血红,手里握着砍柴刀。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大富,刘大富自从死了儿子,悲痛欲绝,连日连夜蹲守在屋子后面等苏小难回来,可是竟等到了一班搭救仇人的人,他哪里不气不恨。

樊禺冷冷一笑,说:“拿命玩啊。”他正有些不悦,没有发泄的当儿,快步上前,一剑捅死了他,那刘大富致死也不相信,不能为儿子复仇就罢了,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樊禺用剑在刘大富的衣服上拭了拭,将苏女子当成一条死兔子搭在马脖子上,驱马回城。

第10章 星音螺

苏小难怎么也不会料到,因为她,刘三宝和他的阿爹竟然惨遭浩劫,她忽地觉得头有些疼,正用手扶着额头,蓝乡安见状,慌忙扶她坐下。

他刚将五十篇《金刚经》送给母亲,正想回来告诉苏小难他母亲已遣人去搭救了,还想趁机逗她,不想苏小难坐在凳子上,看起来好像生了病。

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孩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她的脸蛋细嫩得如初生婴孩,头发有些乱,却细细可人,眸子中有一种可怜,却带着似有似无的坚毅。

她的浅荷色粗布衣裙旧得可怜,黑布鞋已经露出里面的白绒,脖子上还缠着一条白纱巾,蓝乡安知道,脸上和脖子上缠纱巾的习俗虽然在都城少见,却在许多偏僻地方是有的。

苏小难靠着椅背躺了一会,显然好了一些,她觉得自己是一日一夜没有好好休息,所以才头晕,等她抬头看的时候,发现蓝乡安正看着自己,但他马上将眼睛移开了。

过了一会,观止阁外传来喊声:“少爷,少爷。”

蓝乡安走到窗前回了一声:“将膳食送到观止阁来,多备一份,要好吃的,不然打你蹄子。”

那楼下的声音说:“少爷,夫人说,那梅花村的苏姑娘来了,叫我带她的女儿过去。”

蓝乡安的喜悦中竟然有一丝无名的怅然,哪知道他的身后,一个欢喜雀跃的声音说:“我娘亲来了吗?”又搭着蓝乡安的臂膀往窗外探看,喜孜孜地喊:“我娘亲在哪?”

下面说:“正在东四厢房呢,请姑娘和我一起去吧。”

蓝乡安的臂膀一阵酥麻,但却任她的欢快傍着,也不去动一下。苏小难看了他一眼,假意嗔他:“我娘来了,你不高兴么。”

蓝乡安猛然发现自己失了态,慌忙说:“高兴高兴,我高兴时就这样子。”

苏小难的眼神好似说,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她走到那阁楼中心,只见没有下楼的通道,唯有一根粗绳子从屋顶掉下来,又从阁楼正中那鹅蛋大的孔心贯穿下去,她急着说:“蓝公子,怎么下去。抓着绳子吗,会不会太危险。”

她正说着,就看见阁楼中心的机关动了,苏小难唬得往后退,阁楼中心出现了一个八边口子,绳子上不是光秃秃的,系着一块大圆木凳,她心想这楼梯真是新颖有趣,她仿佛记得蓝乡安抓住那绳子,脚踩上蹬子,整个人就由绳子带了下去,她一边喃喃地说:“我下去了。”一边去抓绳子。但她听见蓝乡安喊了一句“苏小难”。

她回头一看,蓝乡安从书架那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对白色的海螺,将其中一只递给她说:“这是星音螺,很久以前,他们原本是一对主宰姻缘的星宿,有一次,他们私下主宰了自己的姻缘,但是遭到天庭惩罚,他们被扔进大海中,从此成了一对星音螺。”

苏小难见这星音螺比鸽蛋大一点点,白色身子上有褐色的斑迹,形状精致玲珑,螺尾系着一根红绳子,好似一件稀世珍宝,由于太珍贵,她睁着诧异的眼睛问:“送我?”

蓝乡安点了点头,苏小难将星音螺推回说:“不行不行,我和你萍水相逢,怎么能要你的礼物。”

蓝乡安说:“这不是礼物。你对螺口吹一口气。”

苏小难感觉惊奇,照着他的话往螺口吹一口气,问:“然后呢?会生出一个小音螺不是?”

她刚说完,就发现蓝乡安手上的星音螺在跳动,她觉得好玩极了,又问:“它怎么跳起来了。”

蓝乡安说:“想知道吗。”他见苏小难一双懵然的大眼睛,也不卖关子,将手里的星音螺附到她耳边,这星音螺好像通人性一样,到了耳边就如湖水叮咚一样,叮咚声中传来一句话,“然后呢?会生出一个小音螺不是?”

苏小难听出是自己的声音,竟然脸红起来,她想真是太难听了。

蓝乡安说:“知道怎么回事吗?”

原来这对星音螺能通话传音,苏小难说:“太神奇了,怎么弄到手的。”

蓝乡安笑着说:“好了,快去见你母亲把,记得挂在脖子里,别弄丢了。”

苏小难急忙说:“都怪你,我还要去见娘亲呢。”

她抓住绳子,小心翼翼往脚蹬上踩,她还往下面看了下,竟然有七八人高,她慌忙闭上眼睛,紧紧抓住绳子,只听一声嘎吱,整个人就像往深井下掉一般,她啊啊地叫起来,忽然,脚蹬停止,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发现竟然到了地面,脚蹬子离地面有婴儿个头高,她慢慢下蹲,爬了下去。

她抬头想感激蓝乡安,只见他正挥舞着星音螺向她告别,她也笑着挥星音螺。

这底楼并不是书,而是各种不同的兵器,千奇百怪挂满了墙面。苏小难也无兴趣,往阁楼门口跑去。

苏小难由蓝府佣人带去了东四厢房,这东四厢房被月光照耀得似一个妙龄女郎,静静雅雅,屋中摆设古色古香,红灯幔纱,苏小难当然不知道,这厢房的格调正是府中夫人的格调。

苏小难喊着娘亲跑进去,却见有个郎中正坐在床头,她往前一探,娘亲正裹着锦被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又好似昏迷了,郎中正把着脉,苏小难跪上去喊:“娘亲,你怎么了,我是小难啊,睁眼看看我。”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她还没死呢,别哭哭啼啼。”她吓得扭头一看,屋子靠窗的檀木红椅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手里正抓着佛珠。苏小难不知所措,更不敢大声喘气。那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是蓝夫人,她对郎中说:“梁大夫,你看怎么样?”

梁郎中恭敬地说:“夫人,请放心,这位,夫人,只是劳累过度,精神疲绝,我开一副安神定志的药,两三日就没事了。”

梁郎中一边欠身,一边去取药箱,去外屋写药方,蓝夫人也起身跟了出去。

苏小难看着母亲没有血色的脸,心里痛得难受,她一边将被褥往上拽,一边去抓里面的手儿。

她这一晚上就趴在床头醒了就睡,睡了又醒。第二天早上,苏小难感觉头上有抚摸的感觉,她分明知道这是娘亲的手,那温度十分和煦。

她睁开眼睛,紧紧用脸颊贴着母亲的脸颊,眼睛里滚着热热的泪花,她说:“我好舍不得娘亲。”

苏女子用软弱无力的语气说:“小难,娘亲也舍不得你。”

当天,房子外站着一个丫鬟,用冷淡的语气说:“我叫紫竹,伺候二位来着,有事吩咐。”

那丫鬟果然是冷淡的性格,除了懒洋洋地送些饭菜和茶水,一律在外屋或院中打呼噜睡大觉,苏女子也不管,她也没有使唤丫鬟的习性。只这蓝夫人一来,紫竹可就忙活死了,擦桌子拭杯子,擦汗卷袖,好不勤快。

这日,蓝夫人特意坐在床头,和苏女子寒暄了大半天,说什么照顾不周,苏女子屡次想下床跪谢,都被夫人挡了回去。

苏小难倒有些怕夫人,所以呆在外屋,帮紫竹擦拭,紫竹忙着说:“可使不得,我的主。”苏小难就奇怪了,平时紫竹总是指使她做粗活。紫竹说:“求你坐一会,这种粗活你不能做。”苏小难只好作罢,躺在椅子上,忽然胸前的星音螺动了。

原来蓝乡安在观止阁上看着书,玩着稀奇古怪的木活,忍不住将星音螺伏在耳边,耳边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然后呢?会生出一个小音螺不是?”他忍不住笑了,心想这苏小难真是太好玩了,忍不住对星音螺吹了一口气说:“在做什么?”

苏小难发现星音螺在动,放在耳边一听,觉得好玩,但怎奈紫竹和夫人都在,便没有回话,岂料观止阁上的蓝乡安左等右等也等不来,竟忍不住又吹了一口气说:“怎么不说话?”

苏小难听了又放下了,这时候夫人叫丫鬟送了几件漂亮的衣服,她去挑衣服穿,就全忘了,蓝乡安在观止阁上正在猜疑,是不是星音螺出问题了还是苏小难出事了。

他想来想去,什么事也做不了,正往那绳子去,准备出去看看,当抓住绳子时又想,我这是怎么了,不就没回话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是我的习性啊,于是又回去伏案读书。

夫人在东四厢吩咐佣人和丫鬟们修花剪叶,打扫庭院,不亦乐乎,苏女子爬起床,想去外屋倒茶,被紫竹活活推进房子,说:“使不得啊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