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喝了一口咖啡，把副总叫了过来。
柳清宵管理部门的手段不算严苛，但也绝不温和，他手下的副总老实巴交，能力不差，但没什么上进心，也没什么魄力。
交代好了事情，江重行好像不放心似的加了一句：“要是实在不行就去问你们柳总。”
副总有些汗颜，原来他在总裁眼里这么无能吗？他定了定神：“目前还不用，这些工作不难。”说完转身出去了。
江重行给自己灌了一杯咖啡，又打内线把人事部门的经理叫了过来。
“负责招标工作的那个人李新国，”江重行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脑子里尖锐的疼痛，“是怎么进来的？”
经理想了想：“他正常投递过简历，在当年那批应聘者里面不算特别突出，最后是副经理决定把他留下来的。”
江重行皱了皱眉：“你呢？在做什么？”
“我那几天因为家里有事所以请了事假。”经理解释的语气有点慌。
“行了，我知道了，”江重行摆摆手，“你去告诉副经理从明天开始他就不用来上班了，包括李新国也是。薪资补偿什么的按照标准来就好。还有，你去把那个副经理所有经手过的员工档案都调一份给我，不能有遗漏。”
经理答应之后，惴惴不安地离开了办公室。
柳清宵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天了，他被江重行勒令呆在家里休养，一开始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但等到江重行第三次敷衍他两句就挂掉电话的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肯定是出事了。
他这样想着，把电话打到了楚璇那里，在她开口撒谎之前静静地说了一句：“想好再说。”
楚璇立马就不吱声了，乖巧地补了一句：“柳总您问。”
“江重行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
“原来谈好的那个地产项目，开工的时候才发现送过来的石膏板不合格，”楚璇叹了口气，“这几天公司上下的人都忙翻了。”
柳清宵沉吟片刻：“行，我知道了。我半小时内到公司，你注意盯着点那边的状况。”
楚璇应下了。
刚刚她看见老板的大名，不知道怎么回事，右眼皮毫无预兆地跳了跳。于是，她便偷偷溜到了露台上打电话，打完电话心里叫苦不迭。
你们老板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我们这些凡人啊。她愁眉苦脸地捏着手机往回走，刚坐到工位上就听见副总叫她。
她一回头，就看见副总从办公室里探出一个头：“江总有事叫你过去一趟。”
“好的，我马上去。”楚璇应了一声。
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然后推门进去，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江总”，眼角余光瞥到沙发上的那个人，心情马上晴转多云。
“最近你们柳总有没有给你打电话？”江重行脸色有些憔悴，看起来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有，”楚璇看着他想，等会儿他们老板来了就该心疼了，“按照您嘱咐的，瞒着了。”她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看起来十分诚实可信。
“行。”江重行点点头，刚刚向咖啡杯伸出手，就被坐在沙发上的路长轩喝止了：“行了，再喝你心脏就受不了了，要是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又不是没你就不行了。”
江重行熬了这么久也感觉有点撑不住，他点点头，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就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江总！”楚璇吓了一跳。
“没事。”江重行摆摆手，刚想说话，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就算已经是中午饭点，医院急诊室依旧热闹非凡。
楚璇在走廊上给柳清宵打了电话，一转身就撞上了路长轩。楚璇下意识地顿了顿，然后才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麻烦让一让。”
路长轩没动，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最后路长轩才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路：“人已经醒了，我去给他办转院手续。”
楚璇一言不发，越过他走进病房里，站在床边：“江总，柳总刚刚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
“行，我知道了，”刚刚转醒，江重行还有些有气无力，“你让他先去公司把事情料理一下，我这边不用他着急。”
这两人还真是有默契，楚璇叹了口气，心里隐隐有点羡慕：“柳总说他先去一趟公司，让我盯着您好好休息。”
办好了转院手续，江重行就被送到了和江洲有合作的私人医院。没过多久家里的阿姨就送了汤过来。
江重行没挑剔，接过来就喝了，一边喝一边问：“清宵今天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吃药？”
“柳先生好得很，”阿姨一边从保温盒里拿饭菜出来，一边说，“比之前能吃一点，还夸我手艺好。”
江重行很满意。
阿姨话锋一转：“就是今天出门的时候生气得很，那脸色，看了就吓人。”
楚璇站在旁边没忍住，“噗”地笑了一声。
江重行幽幽地看着她：“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楚璇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了回去：“您还是先过了柳总那关再来扣我的奖金吧。”
此时的柳总心情的确不太好，公司出事被江重行瞒着也就罢了，现在江重行还把自己搞进了医院里。
他脸色阴沉，走路带风。吓得遇到他的员工招呼都不敢打一声。
柳清宵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哐的一声把门带上了。坐到桌子后面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拨内线把副总叫过来了。
副总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带着柳清宵要的文件过来了，按顺序把文件摆在办公桌上，老老实实的：“经由我手的文件就是这些，你过目。”
柳清宵一边翻阅文件，一边问：“现在问题怎么样？”
“地产那边的现金流稍稍有些吃紧，不过还好能应付得了，还不需要动用集团资金。”副总想了想。
“好，我知道了，”柳清宵换了一份文件，“我这几天可能要暂时料理一下总裁那边的事，财务这边就交给你了。你做得很好，放心大胆地做就行。”
打发走了副总，柳清宵拟了份声明交给李延让他发在内部系统，又批复了一些交过来的杂事，才功成身退，开车去了医院。
他刚出电梯门，就迎面撞见了风风火火往电梯这边冲的楚璇。
“怎么了？”柳清宵扶住险些摔了个狗啃泥的楚璇，皱眉问。
“啊，没、没事，”楚璇神色有些惊慌，但看起来还算镇定，“柳总，您是来看江总的吗？他还在睡觉，午饭吃了不少，阿姨送过来的汤都喝了。”
刚睡下……柳清宵刚舒展开的眉又皱了起来，他叹了口气：“带我去病房。”
“好。”楚璇乖巧应了一声，转身给柳清宵带路。
两人迎面撞上了路长轩，他看到楚璇就嚷嚷：“你跑什么跑啊？你要不愿意我还能把你吃了？”
楚璇柳眉一竖，呸了一声：“我不信，不要脸。”
路长轩刚要争辩什么就看到了她身后的柳清宵，脸上露出一点微妙的笑意：“重行刚醒，看着精神很不错，适合挨骂。”
柳清宵看着他俩别扭的互动，若有所思。
两人把柳清宵带到病房门口，路长轩脚底抹油一般跑了，临了还拽上了楚璇。
柳清宵站在病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按上门把，推开了门。
第24章
病房明亮宽敞，病床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束香水百合，淡淡的香味在房间弥漫开来，让他烦躁的心情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江重行还没醒，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看起来睡得很香。柳清宵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看着江重行沉睡的面容，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能猜到江重行为什么瞒着他，所以才更心疼他，又心疼又生气。
“笨蛋。”柳清宵堪称温柔地骂了他一句。
病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眼，在柳清宵猝不及防的惊呼中把人抱进了怀里，在他耳边低声笑了笑：“谁是笨蛋，嗯？”
柳清宵向来受不得撩，突然来这么一下，耳朵都红了。他在江重行怀里不是十分真心地挣扎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放开！”
“不放，”没想到江重行竟然得寸进尺起来，他手上用力把柳清宵抱上病床边坐好，又问了一句，“你说谁是笨蛋？”
“除了你还有谁？”柳清宵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
“我怎么笨了？”江重行十分不满地伸手弹了一下柳清宵的额头，“你也不想想，我是为谁进的医院？”
“为了你老江家的家业。”柳清宵终于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落在江重行眼里就成了娇嗔，他有些心痒难耐，又要上手抱他。
“好好说话，”柳清宵拍掉了他的咸猪手，“不许动手动脚。”
看到柳清宵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江重行才坐直了身体，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
“你说你怎么想的？”柳清宵来这里根本没打算听他说话，他就是想教训人，“如果是什么小事，你瞒着我也就算了，这事虽然不算大，但房地产那边的现金流都吃紧了，也不是什么小事吧。
“退一万步说，你瞒着我也就瞒着了。但你是怎么想的？为了工作连身体都不顾，我就不信，这几天真的忙到你好好睡一觉的功夫都没有？还是公司没了你就转不动了？现在好了，你把自己搞进医院里，我要去替你加班，你说说，你这不是得不偿失是什么？”
柳清宵一顿疯狂输出把江重行给整懵了，他看着柳清宵的脸色，估摸着他心情应该好点了，马上低头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儿了？”柳清宵仍然板着脸。
“我不该不告诉你公司的事，”江重行老老实实的，“更不该不注意身体，进了医院害你担心。”
“什么叫害我担心？”柳清宵没想到江重行这个浓眉大眼的同志竟然会夹带私货，“身体是你自己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江重行这人很会蹬鼻子上脸，“主要是你这段时间不是在吃药吗？我不想让你太累。我还巴不得吃老婆软饭。”
“好好说话，”柳清宵被他弄得脸一红，顿时就没脾气了，“不许瞎叫。”
“你明明就很喜欢我这样叫，”江重行得寸进尺，“是不是，老婆？”
“好了，消停点，”柳清宵拿出手机来给阿姨发信息，“我看你是补汤喝太多，我叫阿姨明天送点降火润燥的汤来，免得你一天天的，欲/求/不/满。”
两人闹了一阵，阿姨就送了晚饭过来。柳清宵咕嘟咕嘟地就把自己的汤喝了，然后盯着江重行吃东西。
江重行被迫多塞了一碗汤，看着柳清宵的眼神十分幽怨：“我还没老呢，这就色衰爱弛了？”
“乖，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柳清宵不为所动。
吃完饭，在江重行的强烈要求下，柳清宵只能陪着他去楼下的小花园里散步。
现在已经是深冬，花园里草木凋零，举目望去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树干，只有几棵青翠的雪松还屹立在寒风中。
两人走了一会儿，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对这个小花园都没什么探索的兴趣，于是很有默契地并肩往回走。
在住院楼的门口，两人遇到了两位意料之外的人——江雪瑶和傅丝丝。
江雪瑶是江祺的孙女，前不久刚满十八岁，江祺还给她办了一场盛大的成人礼。傅丝丝是江雪瑶的好朋友，据说两人很早就认识了，关系很亲密。
四个人相遇在住院楼门口时，江雪瑶还没说什么，傅丝丝先开口了。她丰润的唇角出一抹充满诱惑力的笑容，声音甜美：“江先生，好久不见。”
“傅小姐，江小姐。”江重行向来没什么耐心，如果是江雪瑶的父亲江洛在这里，他可能还会应付一二，对于这两人他连应付都欠奉。
“堂哥。江雪瑶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江先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家里有人生病了？”傅丝丝媚意流转的眼睛不经意地瞥向柳清宵，脸上的表情却是笑吟吟的。
“没什么。”江重行想起上次生日宴上对方的行为就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怎么叫没什么呢？”傅丝丝不依不饶，“谁会没事往医院跑？”
江重行不胜其烦：“那两位又为什么来医院？”
“爷爷身体不舒服，”江雪瑶声音细细的，“我们过来看看他。”
“在哪个病房？”江重行打起精神，“我去拜访一下。”
“这……”江雪瑶脸上露出一点迟疑的神色，“我们走的时候，爷爷已经睡下了。”
“那真是不巧，”江重行语气里带着一抹遗憾，“改天我一定上门拜访。你们二位早点回家，这地方有点偏，不安全，再见。”
说完，没等柳清宵反应过来，拉着他就跑了。
回到病房，江重行才松了口气，狠狠地骂了一句。
“怎么了？另外那个女人是谁？”柳清宵看他神色太奇怪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以前奶奶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即使宴会已经过去很久了，想到傅丝丝，江重行还是哪儿都不舒服，“上次生日宴的时候，有点不愉快。”
“怎么不愉快了？”这话说得柳清宵越发茫然，傅丝丝看起来除了没什么分寸和眼色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惹人讨厌的地方。
“你不知道，”江重行有苦难言，“唉，算了算了，反正她不是什么好人，你离她远点就行了。”
当晚，柳清宵没能留宿，他要替江重行加班。回了公司，在休息室里休息。
江重行在医院休养了三天才回公司上班。柳清宵也回家休息了两天才来公司帮忙。
好在这次也不算什么大事，少赚一点，事情就解决了。
石膏板的事情解决后，江重行还没休息两天，就又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