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舟，早啊。”
周围因为这声问候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梁舟也被他突然喊得愣了一下。
“哎，要上课了，散了散了，中午再说。”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那么一句，一伙人纷纷离开。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座位，现在只剩下陈池和陆远了。
他冲陈池点点头，自己进了座位里。
刚坐下，陆远就从后面凑过来：“哎哎，你今天没事吧？”
梁舟抬头看了一眼还站着的陈池，陈池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梁舟冲陆远点点头。
“那就好！一定要来哦！下午有我和陈池一定赢的！”陆远这一整个星期都兴奋，每天都摩拳擦掌的，恨不得下一秒就跑去球场和对面班级决出个胜负。
梁舟对他说：“嗯嗯，你们要加油。”
陈池这时候坐下来，冲着梁舟说：“不要下午找借口跑掉。”
“……我会去的。”
陈池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信梁舟说的话。坐直身体开始看书。
动作间篮球服上印字的荧光一闪而过，梁舟被晃了一小下。他又去看校拉链拉开的敞口底下的篮球服，和某些颠倒的记忆重叠起来，弄得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突然坐在座位上咳了两声，才开始从书包里面拿书。
陈池看了他几眼，没有说话。
中午放学的时候，篮球队的人高声含着叫陈池和陆远一的名字，叫他们一起走，准备中午随便一起吃点饭，然后再练练。
陆远也大声地回了个OK，一伙人开始风风火火收拾书包。
陈池也在收书，他把自己文具收好，准备放进书包的时候，突然送手，让东西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毫无感情地“啊”了一声，又去叫一边埋头理书的梁舟：“帮我捡一下。”
梁舟看了下才发现，点点头，就弯腰下去帮他捡文具。
陈池也弯下腰去，两个人都埋头捡着东西，梁舟帮他捡了一只笔和一块橡皮，准备递给他。
陈池却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梁舟。”
梁舟抬眼看他，陈池握住梁舟伸过来的手。
“下午我会赢。”
话音刚落，他又凑近梁舟，在他脸颊处碰了一下。
梁舟一下瞪大眼，准备抽回手，陈池这次没抓他，只是用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梁舟手里的文具又重新掉回了地上。
“梁舟？你俩干嘛呢？”
陆远本来还准备凑过来看看前排两个家伙在干嘛，梁舟突然就坐直了，脸还有点微红。
另一边陈池慢条斯理地捡起来刚刚被梁舟弄掉的笔和橡皮，他这时才慢慢起身，意味深长地看着梁舟。
“我笔掉了，他帮我捡。”说是回答陆远的，眼睛却盯着梁舟没挪过，梁舟被他看得，脸上露出的部分更红。
陆远没太注意到他俩的情况，只点点头，又催陈池：“捡好了就快走，都等着呢。”说完冲着门口扬扬下巴。
班里的篮球队员在门口站作一团，冲陈池和陆远挥挥手。
陈池轻声地笑了下，提着书包站起来，和陆远走了。
留梁舟一个人座位上，呆立许久。等到负责值日的同学，问梁舟要不要走，他才如梦初醒，抓着书包冲出教室。
直到进了家，他还有些心跳不停。梁舟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胸口，感受到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跳，又在家门口呆了一会。
经过一个中午，梁舟睡了午觉，迷迷糊糊爬起来，脑子里好像把放学时候发生的事都忘了。
结果下午到教室，看到陈池，又想起来了。
陈池和那天打篮球忘记时间一样，身上微微汗湿，头发用水冲过，校服脱到一边，露出的肩膀和锁骨还留着不止是水还是汗，在教室的灯下微微发着光，嘴角带着笑正和人聊天。
梁舟感觉自己的心开始剧烈跳动，大到他的耳朵都快听到血管里的血液极速奔腾的声音。身边传来同学的交谈声，他勉强回过神，走到座位上坐着。
那股轻微的汗味夹着水汽又飘到梁舟身边，他抬手偷偷把窗户退开一条缝。
陈池注意到了，没说什么。
下午因为比赛，最后一节课的老师听说之后，特意给他们班提前下课十分钟。一时间，班上又沸腾了，因为这也算是年纪比赛，班里进了决赛，除了少数几个没打算去看的或者有事的，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都要去看决赛，给篮球队加油。
大家吵吵闹闹地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结伴去篮球场。
梁舟也准备背着书包去看，结束了就回家，没想到陈池却把他叫住了。
“放教室吧，等会来拿。”
梁舟疑惑地看向他，陈池说：“结束了有事找你。”再多的他就没说了。
梁舟只好把书包拉好，塞进书桌里。
陈池和篮球队的先走了，让梁舟等会到了去找他，有给他留位置。
梁舟去篮球场之前，先去了趟学校里的小超市，给陈池和陆远各买了瓶水，想着一会结束了他们可能会喝。
结果等他提着两瓶水到了球场，发现球场外围被人团团围住，他垫脚往里面看了下，瞄到裁判桌子底下放着两箱水，他一时间觉得自己手里的水有点多余。
梁舟绕着球场走了半圈，发现自己似乎不太挤得进去，陈池陆远和篮球队远在隔壁另一个篮球场点名，活动手脚。他看着，又觉得自己去叫陈池不太好。
没想到陈池过来了。
“一会你走到我后面，”陈池指了指球场一边站着的人，“等下我们进去他们要让，你跟着我进去就能看到位置了。”
梁舟点点头。
陈池又问他：“怕不怕被球砸？”
梁舟还没回答，陈池又说：“没事，我保证砸不到你。”
梁舟很是认真地谢谢他。
陈池这时注意到梁舟手里提的水：“给我买的？”
“给你和陆远买的……不知道班里买了箱水……”
陈池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伸手摸了下梁舟的头：“我喝你买的。”
两个班球队进场的时候，陈池特地走了他们班最后，梁舟偷偷跟在他身后。
等梁舟进去之后，正左右找着陈池给他留的位置，就有人叫了他一声。
“你是梁舟吧？这里，陈池给你留的位置。”是个他从没见过的男生，个子很高，应该是隔壁班的。
“谢谢。”梁舟几步走过去坐下，这里离场内很近，差不多就一个脚印的距离，梁舟看着自己前方的球员，还有背后的同学，又是不适应地动了动脚趾。
一旁的男生倒是开口了：“你，戴口罩。”男生指了指自己的脸，“不闷吗？”
梁舟愣了下，摇摇头。
“你和陈池关系很好？这还是他第一次让我帮他占位置。”
梁舟听着有些诧异地转头。
“终于转头看我了。”男生笑了，冲他伸出手，“校队的高城，我高二。”
梁舟也只好伸出手和他叫握，干巴巴地说：“你好，我是梁舟。”
高城的手掌很大，手心有些粗糙，应该是打篮球弄出来的茧。
梁舟和他握一下就想收手，没想到对面男生却没放。这时候梁舟疑惑看了他一眼，他才松开手。
“开始了，看比赛吧。”
梁舟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又看他一副专心看比赛的样子，没多想，也关心看比赛了。
陈池一直听陆远或者班里人聊天的时候说，陈池打篮球很厉害，他一直没什么概念，等看了陈池打比赛，才真的明白「陈池打篮球很厉害」这句话的意思。
赛场上的陈池灵活又有力量，像一头豹子，神情专注，身上肌肉鼓起，防守进攻都十分漂亮。连梁舟这种不怎么看比赛的人，都被他渐渐吸引。
球场的呼声一声大过一声，梁舟在现场氛围下也被感染，跟着喊了几声加油。他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喊了一声还左右看了下，发现没人在意这才开始大胆起来。
等梁舟和大家喊完最后一个加油的时候，这场比赛也结束了。
陆远最后扣了一个2分球，高一六班拿到了年纪篮球赛的冠军。
球场上一时间全是欢呼，陈池几步走到梁舟面前，冲他伸出手要水，梁舟连忙把水递给他。
陈池拧开喝了几口，这才对梁舟说：“我赢了。”
第二十六章
等梁舟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学校已经没多少人了。
他经过篮球场的时候，还有几个学生三五成群地结伴打篮球，时不时还传来击掌声和欢呼。夕阳歪斜着，把人的影子拖得很长，梁舟发现自己的影子长长一条孤零零地落在地上。他把手机拿出来，点出他和陈池的对话框。
他们的对话停留在上一次，陈池给他发过来的「下楼」两个字上。
梁舟想，我怎么每次都会去呢，只要他说。
他又往上拉了拉消息，最后还是放弃了给陈池发消息的想法，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回家的路上，梁舟不由得胡思乱想，他想陈池干嘛亲他，为什么非要摘他的口罩，陈池会不会说自己看到的说出去。
以及，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是，恋爱吗？
这个想法刚想到，就被他否定了。
他和陈池，恋爱？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遥远。
但梁舟又忍不住偷偷地想，如果真的恋爱了呢？
真的恋爱了，陈池会对他怎样呢？
回家的路不算长，等梁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家门口了。
正准备敲门，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头去看，发现梁修文提着一大袋水果爬楼梯。梁舟赶紧几步走下去帮梁修文接东西。
“船船啊，快帮我拿一拿，重死我了，哎哟。”梁修文站在原地用手扇了扇风。
“梁爸，今天怎么买那么多水果？”梁舟接过来才发现，这比看上去重太多了。
“噢，一个客户送的，这次他对你梁爸的设计特别满意，送了一个大果篮还有一个红包。”梁修文有些得意地笑着，从兜里抽出一个红包在梁舟眼前晃了晃，“等会先拿给你唐妈妈，看她怎么分配。走吧，先进家。”
“好。”梁舟点点头，提着水果和梁修文前后脚进了家。
唐宋坐在沙发看电视，发现他俩一起回家还有些稀奇。
“哟，你父子俩怎么今天一起回来了？”
梁舟看了眼餐桌，发现菜都上齐了，似乎是等他俩有一段时间了。
梁修文抽了张纸擦汗：“刚好门口遇上了。哎，我真是年纪大了，拿点水果给我这累得……”
“什么水果啊？”唐宋上前去看梁舟刚放下的水果，“这么多啊，还挺丰富，啥都有啊。”
“是啊，这是客户那可是真的有钱人。”
“行了，你俩快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再晚点菜都凉了。”
梁舟点点头，正准备摘口罩，突然想起什么，最后背着书包进了自己房间。
他把书包放下，进了浴室，摘下口罩，发现自己的嘴唇果然是红的，唇珠还有些肿，好像是之前被陈池吸出来的。
梁舟左右看了下，最后打开水龙头，捧了冷水冲了几下嘴唇。又拿毛巾浸湿冷水敷了一下，等看着没那么红了，他才出了房间。
就算这样梁舟还是唯恐被梁修文和唐宋看出些什么，他干脆端起碗遮住自己的嘴，微微低下头，夹菜吃饭。
唐宋给梁舟碗里夹了块肉，看了下他吃饭的样子：“今天小舟做什么了，饿成这样？”
梁舟不出意外地被呛到了，他放下碗，猛地咳了好几下，整张脸涨红着，一旁的唐宋赶紧放下碗给他拍背。
“哎哟，唐妈妈没有说你的意思，你吃多点我还开心，怎么吓成这样？”唐宋又给梁舟倒了杯水，发现一旁的梁修文还在那憋不住笑，又瞪了一眼过去。
等梁舟缓过来，他才赶紧摇头说：“没有没有，我就是突然不小心的，不管唐妈妈的事。”
“好，那你得慢慢吃，再饿也不能吃那么快，免得又呛到。”
一旁的梁修文嘴上还挂着笑：“所以咱们船船今天在学校干什么坏事了？”
梁舟明显有些慌张起来：“我、我、我……我去看班里篮球赛了。”
“去看看班里活动挺好的，不骂你，船船别慌啊。”
听到他这样说，梁修文和唐宋的眼睛明显亮了下，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又你一嘴我一句地往下问。
“去看篮球赛了啊，不错不错。”
“你们班打得怎么样？赢了输了？”
“哎呀那看来你们班同学还是蛮厉害的嘛！”
“小舟有没有想学打篮球啊。”
梁舟都一个个问题认认真真答了，一时间饭桌上气氛温馨，还偶尔有几句笑声。
而陈池刚到家，就发现屋子里气氛几乎降到冰点。
他爸坐在沙发上，手里盘着两个核桃，手指间动作很快，核桃碰撞间发出的声音是整个客厅里唯一的动静。
陈池把校服挂在臂弯，书包挂在一边，冲着客厅喊了一句爸妈。
他妈面色带着一些忧愁，勉强提了提嘴角对他点点头。他爸则冷哼一声：“去哪了？”
“年级里今天篮球赛。”
陈爸眉毛一扬：“又跑去打篮球？你能不能干点正事。”又看到陈池穿着的篮球服，“看看你穿成这样，一身汗臭味在外面走来走去，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陈池低着头，放轻自己的呼吸，听他父亲训诫，一句话没说。
客厅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陈妈眼看着气氛要越来越差，赶紧开口：“哎呀，陈池快给你爸爸道个歉吃饭了，妈妈今天给你做了——”
“你给我闭嘴！”陈爸突然开口打断，陈妈嘴动了几下，还是闭了嘴，双手尴尬地在身前绞了几下。
“吃什么吃，给我滚回房间去，今天不准给他送饭，明天也不准。”陈爸手一收紧，把核桃握在手里，起身去了饭厅。
陈妈也跟着起身，看了一眼陈池，低声喊了一句：“陈陈，妈妈…………”
“你在干什么？还不过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