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擦嘴角，喉咙里的腥甜让人反胃。
肋骨断了一根，皮外伤大概十几处，最要命的是有颗子弹擦着眉骨飞了过去，震得他头晕想吐。
——机械臂的运转有失灵现象，预估是此前受到的损伤干扰到了神经接合，等任务结束后需要找苏睿返修。
巴基瞥了眼满地的狼藉，他讨厌善后工作，而航班仍然显示延误，可以判断这班飞机只是蝎夫人余党为诱出敌人设下的局。
他拎着行李转身离开机场，沉默地从杂物寄存处找出Lucky，掏出手机给山姆发去一条信息。
“航班信息是伪造的，机场有埋伏，请求立刻开昆式来布尔热机场，带一支善后小队，不然所有敌人都你负责收拾。”
“我得说，哥们，这次是我的问题，我道歉。”
山姆从昆式下来，扶着巴基走到停机坪旁边的座位上。
“我应该再三核实航班情况的，你的伤严重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找班纳。”
巴基摇摇头，靠在座椅上垂下眼。
“没关系，血清已经在修复了，伤不算严重。史蒂夫……和Error回来了吗？”
“应该没有，B停机坪在电力维修，所有的昆式都要从这儿经停，我们是唯一一架。”
“噢，我在这里等。”他把行李和Lucky都塞给山姆，“你回去吧。”
巴基强压下嘴里的血腥味，按着大腿侧面的伤口，思绪持续发散。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倔强什么，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这种在停机坪堵人的行为简直像场娘兮兮的兴师问罪。
可他觉得自己值得一个解释。
就算没有解释，至少也应该做第一个见到Error的人。他可以威胁他对史蒂夫好点，不然就……
巴基停了半天也没鼓足勇气想下去，只好歪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着，等待血清将所有的伤疗愈完毕。
叫醒巴基的是一阵不算温柔的推搡，他烦躁地睁开眼，晃着手的人是他并不想见到的托尼。
“上帝啊，你要是嫌房间里的床不舒服，大可以让Jarvis替你买张新的，别像个被后妈虐待的灰姑娘一样睡在长椅好吗？”
巴基偏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而他搭乘昆式回来时才不过中午。
“史蒂夫他们呢？”
“谁？史蒂夫和Error？”托尼的眉毛跳动着，“噢，他们没坐战斗机，买了普通航班的票，落地以后去逛商场了。你知道，纽约的中心地带还是很吸引人的。”
巴基感到一阵眩晕，而托尼毫不知情地掏出手机，打开推特。
“老冰棍对于躲避狗仔可没什么经验，瞧，‘美国队长与神秘同性爱人恋情曝光’，都登上全球趋势了。”
托尼离开后，巴基深吸一口气，用振金臂掀翻了一排嵌入地面的座椅。
“我不明白。逛街不是必备环节，智能大厦里什么都有，Jarvis甚至能帮忙把eBay的包裹送到房间门口。”
史蒂夫拎着三个购物袋，表情困惑。超级战士对尼龙绳搭配昂贵手工纸的包装没什么应对心得，只好小心翼翼地提着还怕自己拉断绳子摔了商品。
“蠢货，逛街当然不是目的。”
詹姆斯扶着墨镜，在手机键盘上敲敲打打。
临近午夜，詹姆斯才同意从商业中心回到大厦。走过安保检查后，他冲史蒂夫晃了晃屏幕。
以二战老兵的知识范畴，史蒂夫只能认出这是推特界面和Captain America相关词条。
“什么？”
“操纵舆论，让全美都知道你有个身材火辣的棕发男友。”
这对电脑天才来说一点儿都不难，黑进商厦的摄像头再截几张照片就行了。只要一点点小技巧，在推特上引导舆论简直比打俄罗斯方块还简单。
史蒂夫皱起眉想说话，而Jarvis的语音留言打断了他。
“队长，sir让我告诉您，罗杰斯和巴恩斯先生已陆续回到大厦，其中巴恩斯先生在返程机场遇袭，伤势不轻。”
“什么？”史蒂夫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他伤到哪儿了？医生看过了吗？”
“巴恩斯先生拒绝就医，sir的原话是‘拿公共财产撒气，我看他是撞坏了脑子’，现在他正在自己的房间休息。”
“上帝啊，我去看看他。”
史蒂夫把手里的东西塞给詹姆斯，转头就走，詹姆斯伸手把他拽回来，毫无耐心地“啧”了一声。
“你还想不想尽快从巴基的朋友变成男朋友了？”
史蒂夫疑惑着点点头。
“那就别去，听我的。”
詹姆斯拉着他，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看准名牌把他推进了原本的房间里。
“人和弹簧没区别，小史蒂薇。隐藏得越深的情绪越需要狠命下压，只有压到最低点才能有最猛烈的爆发。你现在对他越冷，他对你的渴望就上升的越快。信我，等他忍不住质疑你并打听我的时候，你离成功就只差一步。”
史蒂夫半信半疑地思考一会儿，等回过神，詹姆斯已经撤掉伪装，换上更英俊的打扮，还特意压低了自己的鸭舌帽。
“……你去做什么？”
“你不能去见巴基不代表我不能见罗杰斯，所以——”詹姆斯拉开门，扭头冲他微笑，“我去私会情人。”
他的情人正在屋里看一本科普读物。
这是唯一能让罗杰斯静下心的消遣，从巴基坦白真相后，他无法否认自己一直在期待另一个巴基到来。
不过弗瑞那边并没有好消息，他连做了三天的述职报告，今天又探望了巴基，这才刚刚坐下来享受独处时间。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罗杰斯的思绪。
“你是……”
罗杰斯拉开门，面前的男子英俊又陌生。他看见对方挑起唇角，用食指慢慢将帽檐顶起来，露出一张熟悉又格外让他心潮涌动的脸。
罗杰斯的喉咙滚了滚，攥住门把的手不断收紧。
“……巴基？”
“不。”对方摇摇头，只是笑，“为了好区分，你可以叫我詹姆斯。”
有好几秒钟，罗杰斯的思维都是一片空白的。他站在门口像个傻呆呆的实心雕塑，詹姆斯不悦地撇嘴，伸手把他推到房间里。
门应声落锁，詹姆斯像头勇猛的雄鹿一样扑进罗杰斯的怀里，用牙齿和舌尖撕咬着对方饱满的唇瓣。
而罗杰斯毫不示弱，捞着他的腰把整个人架在自己身上，詹姆斯的后背抵着冷硬的墙，低头承受着更加凶狠的回吻。
房间里的热度被两个人厮磨出的水声点燃,他们像两只幼兽一样亲了十分钟，罗杰斯才松开詹姆斯，任由对方靠在颈窝急促喘气。
“真有你的。”詹姆斯低声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本能一点儿没丢。”
“你吻起来很……甜。”
“噢，谢谢。每一次，每一次你都这么说，相信我，我都听腻了。”
詹姆斯从他怀里滑下来，揪着他的领口。
“听着，我现在的身份是史蒂夫的男朋友。他需要……”
“我明白。”罗杰斯打断了他，“你想用这个伪装身份让巴基吃醋。”
詹姆斯长长叹息一声，把头靠在他肩膀。
“史蒂夫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为什么？我指为什么你愿意帮他们。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
詹姆斯仰头看他，眼底里有太多难懂的情绪。
“我希望每个世界的史蒂夫·罗杰斯和詹姆斯·巴恩斯都能圆满，仅此而已。”
另一阵敲门声在史蒂夫的房间响起。
哈，詹姆斯回来得比想象的快。史蒂夫嘀咕着，走过来开门，猝不及防看到的是眉骨贴着胶布的巴基。
他看上去不怎么好，神色憔悴，绿眼睛里压抑着委屈与怒火。
“呃，嗨？抱歉我回来得太晚，没……没想起去看你。”
巴基一直都知道史蒂夫的撒谎技巧非常糟糕，就像现在这样，眼神乱瞟，红晕在脖颈和脸颊上招摇。
他没心思计较这些，只是用手撑在门板上，企图往里张望，但显然史蒂夫的身材让这项计划失败了。
“我刚醒，看到了网上的一些消息。”巴基只好又转过头，“你和Error……你们的恋情，呃，我认为这不……”
史蒂夫想起詹姆斯的叮嘱，顿悟到自己现在就处于那个时刻。那个离成功只差一步、而自己必须沉住气，冷面以对的时刻。
“巴克，太晚了，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谈。”史蒂夫控制着语气，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毫不在意，“因为……因为Error还在房间里等我睡觉。”
门关上了，巴基站在门口，神情茫然无措。他无意识咬着口腔内侧，直到血腥气再次蔓延开，而这扇门迟迟没再开启时，才转过头慢慢离开。
门板之内，史蒂夫背靠着墙，心跳飞快，又一揪一揪地泛着疼。
“祈祷詹姆斯的战略别出错。”
他喃喃自语着，回忆巴基那双错愕的绿眼睛。
“不然我完蛋了。”
第十九章 19
史蒂夫知道自己在做梦。
距离巴基出现在他门前又伤心离去已经第三个小时了，他躺在自己的卧室里，毯子盖到腹部，凉爽的夜里虚汗却把睡衣打得湿透。
他甚至能听见客房里詹姆斯熟睡的呼吸声，可睁开眼，立在自己眼前的仍然是那扇房门。
史蒂夫抖着手打开，果然，是阴沉着脸的巴基。
“巴基，对不起，是我说谎了，是我伤了你的心。你听着，我不爱Error，我心里只有你。”
巴基充耳不闻，举起战术匕首，狠狠捅进他眉心。
没有痛感，他只能体会到无穷尽的后悔包裹住自己。然后眼前的景色像被拉了幕布一样陷入黑暗，再次苏醒过来，他仍然站在房门前。
重复动作。开门。
道歉的话卡在嗓子眼，他看见巴基穿了一身雪白的婚纱，振金臂挽在罗杰斯的臂弯里。
“祝福你和Error，我和罗杰斯要结婚了，这是我们的婚礼请柬。”
薄薄的纸落在史蒂夫手里，然后一捧火焰从火漆印上爆开，燃尽信封后熊熊吞没了他。
黑暗再次降临。
第三次。苏醒。开门。
穿着婚纱的巴基与穿着婚纱的詹姆斯一左一右靠着罗杰斯，递来两张不同颜色的请柬。
纸质的请柬在手里自动翻折，合体成了一把左轮手枪，枪口不受控地冲着史蒂夫的脸，砰砰砰砰砰砰。
第四次。苏醒。开门。死亡。
第五次。苏醒。开门。死亡。
第七十次。
闹钟叫醒了史蒂夫。他傻愣愣地靠在床头，抹去额头和鬓角的汗，像个开始梦游的僵尸一样从床上跳下来，脚步虚浮地走进盥洗室。
他机械地挤牙膏、刷牙、洗脸、剃须，直到擦干净脸以后，他意识到这不对劲。
这是巴基和他回到大厦的第一天，而在此之前巴基的水龙头还没有修，按照惯例，他应该来找自己一起洗漱才对。
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没有来。
史蒂夫沉默着将东西放好，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态度坚决地摇醒了詹姆斯。
詹姆斯和巴基有着如出一辙的起床气。那头顺滑的棕发现在乱得个像鸡窝，而和冬兵一样的冰冷的杀人眼神只会让史蒂夫感到更加心碎。
“你最好是告诉我世界末日提前了。”
“是的。”史蒂夫语气沉痛，“我的世界末日来了，我昨天冷淡了巴基，他一定不想再理我了。”
詹姆斯耐着性子听他复述完昨天的事，翻了个白眼。
“我愿意用罗杰斯的性能力发誓，你不会从此被巴基列入黑名单的。你做的很好，很快就能和巴基过上快乐的性生活了。”
詹姆斯再次躺倒。
“但在那之前，别来打扰我睡觉。”
史蒂夫被刚才一串直白的sex比喻噎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弗瑞刚刚来信息让我带你去办公室，他说需要你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不然会把你关押起来。”
詹姆斯在五秒之后爬了起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继续用杀人的语气抱怨着。
“我恨996工作制，自由职业者受不得这个委屈。”
冗长的解释工作一直持续了整个上午。史蒂夫看似正襟危坐在弗瑞办公室读着文件，其实魂不守舍地满脑子都是巴基。
他现在是怕，非常害怕。梦里的巴基已经用上百种死法拒绝了他的道歉，并且干脆利落地把他踹出自己的世界。
那么现实呢？巴基会不会原谅他，詹姆斯的估计是不是过分乐观？
美国队长价值千金的战略大脑被这些问题绕到了死机，身边詹姆斯对整段“破次元事件”的解释他一句都没听见。
纽约今天太平，这意味着除了正在述职的詹姆斯和史蒂夫，其他人的时间相对空闲。
同样一夜无眠的巴基正在九楼的酒吧寻找消遣，把伏特加当水喝也遮盖不住他又深了一个色号的黑眼圈。
酒瓶空了三分之二，他眯起眼，靠战士的直觉扭过头。
身材曼妙的娜塔莎正靠在另一个吧台上，举起手里的长岛冰茶。
“噢操，你吓到我了。”
“我？我不会有Error吓人，你知道的。”
听着对方意有所指的话，巴基叹了口气。娜塔莎永远有着蛇一样敏锐的超感力，她不该叫“黑寡妇”，应该叫“红腹黑蛇”。
红发女郎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高脚椅上。
“对于他们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娜塔莎所知道的远比巴基更多。
作为电子面具的开发者和第一任使用者，她看得出Error的脸上覆盖着伪装。再联系下沸腾的推特舆论和罗杰斯的反常安静，她猜出了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作为史蒂夫的好朋友，她不介意伸手再推一把。
巴基沉着脸又喝了一杯伏特加。
“我祝福他们。”
“哈。看看你那张脸，瞒得过所有人也瞒不过我，别像个孩子一样赌气。”
“瞒不过你，克格勃最美的夜莺。”巴基扭过头，神情复杂，透亮的绿眼睛里满是懊悔，“说实话，我感觉到愤怒与妒忌。”
——果然，这家伙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个局，恋爱令人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