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而清洗村子,留下精神正常的村民。
可是现在,他可以肯定,李追玦是故意让上百个随侍来敲门,故意把他逼疯!
“无缘无故,李追玦为什么要杀你?”佟因抽回手,觉得他莫名其妙。
“因为他看我不顺眼,又因为他变态!变态杀人还需要理由吗?不行,我再住在家里迟早有一天会被清洗,因因,你这里晚上没有阴差敲门,你既然不愿意跟我回周家,就让我住下来。”
佟因:“……”
她严重怀疑这个周巫是在装疯卖傻。
第25章 喜欢
周巫的要求佟因没有答应,也不可能答应。
好不容易躲远了他,怎么可能让他住下来,那是给自己添堵。
可事实也证明,周巫不是个好打发的人,他没有赖在屋里,而是守在木屋门口不愿走。
赶他几次,他也都皱着眉,郑重地告诉她:
“李追玦是在报复被埋棺材里的仇,不仅是报复我,还有你,我不希望你也出事,我就在门口守着你,别担心,你好好睡。”
他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如果佟因是无知小妹妹,估计当场感激涕零。
可惜她一眼看透他这些说辞底下的含义——
他就是不敢回周家,又要顾着面子找个借口留在这。
扯皮几次后,佟因假笑都维持不下去,哐地把木门一锁,懒得理他。
她前几日淋了雨,肚子不太舒服,锁牢了木门后早早睡下。
月亮当空,晚风阵阵,周巫抱着手臂靠着木屋的墙,不安地搓着手臂,视线四处乱飘。
富贵村的人,都惧怕夜晚。
这是长久生活在村子里的人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反应,夜晚是“阴差”出没的时候,也是李追玦活动的时刻,代表着死亡。
周巫也不例外,他望着月亮,无端出一身冷汗,站了两个时辰,实在受不住无时无刻被压抑笼罩的感觉。
他一扭头,三两下卸掉锁,钻进屋内。
一进去,伏在床底的小白便冲着他呲牙,他压低声音说:“嘘——我不打扰因因,我就躺着,你要是跟我打起来会吵醒她。”
小白嘴里的火花冒了冒,最后还是没喷出来。
因因不舒服。
周巫满意,他寻了一遍,最后躺在床对面的宽椅上,枕着手臂睡下。
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忽然感觉有道视线几乎击穿他,让他在睡梦中一个激灵,乍然惊醒,混沌中忽然听到一道让人从心底里发寒的声音——
“你……好烦。”
他还没彻底清醒过来,衣襟被猛然一拽,哐地摔下宽椅,被不容反抗的力道带走,他趔趄着往前,才没倒在地上。
要喊出声的时候,周巫已经被拽出木屋,木门在他身后悄然无声自动合上。
“你是……”
谁字没吐出来,周巫已经就着月色看得清楚,李追玦的背影太好认,轮廓利落干净,肩膀处的两个角撑起衣袍,下面是劲瘦的腰。
周巫心神俱震,怎么也甩不开那只轻轻松松拽住他衣襟的手
李追玦的步伐看着很慢,像午后闲逛,只有周巫知道,他几乎是小跑着才能不被李追玦的力气拽倒。
他慌张大喊:“我果然没猜错,你就是要报复我们!昨夜还是让‘阴差’逼迫,今夜便直接动手了!”
李追玦忽而一停,河流很急,在河面击出一道道浪,月光像在河面跳动,他在这样的背景下回头,像夜间出没的修罗,无情无义。
“是你,不是你们,”他轻描淡写,手臂轻动把周巫拽到跟前,再一抬起,周巫骤然悬空,双腿着不到地,“你让人……讨厌。”
李追玦说话时神色平静无波,他微仰着头望着被他单手捏着衣襟举起的周巫,似在研究为什么这个人会让他厌烦。
周巫被卡着脖子,一瞬红色从脖子涨到脸上,呼吸艰难。
大脑却出奇的活跃,李追玦这句话让他想了许多,骤然间,无数的疑问都被这一句话解开,他困难地大张着嘴喘气:
“你……喜、喜欢……因因?”
所以知道因因是道族,才怎么也没杀她;所以因因把他埋棺材里,他也没杀她;所以接近因因,他就故意搞他!
一定是这样!
周巫几乎断定了,垂着的眼睛看向李追玦时,带上了荒诞:
“你、你是魔子,你根本……不配!”
月色染上李追玦的眉眼,描绘出细微的迷茫,他依旧掐着周巫,陷入无尽的沉思。
可周巫快被掐死了,拼命挣扎,谁知李追玦忽然问他:
“喜欢?”
周巫:“……”
他都快憋死了,怎么还聊上了?
似乎是为了让他能好好说话,李追玦把他丢在地上,身后就是汹涌的河流,那些巨大的鱼遨游着,对他张着大嘴,露出尖利的獠牙。
周巫感觉后背都被河水溅湿,他毫不怀疑只要李追玦一个不高兴,他就会被推进这暗藏杀机的河流中。
但他还是要说,他也有傲气,无法忍受被李追玦操控践踏!
“我可以喜欢,你不行,因为你是魔子,你的世界里除了死亡和糜烂,剩下的还是死亡,因因是天灵族,你知道天灵族是什么吗?是与天夺命,修得天机的人类,道族人向阳而生。”
周巫喘一口气,其实他不清楚天灵族如何,但通过因因从前的只字片语,足以想象。
“因因是我养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喜欢阳光、喜欢生机勃勃的花园,喜欢充满活力的世界,她更喜欢我,而不是你,一个靠着让人腐烂的负面情绪生长、只能藏在阴暗里的怪物,她要的你给不了。”
他还要再说,但一抬头触碰到李追玦的眼睛,愣神后缓缓闭嘴。
“喜欢你?”
平静到极致后,反而勾出难以预见的骤乱,压不下也无法消磨——俗称杀气。
周巫绷紧脊背,死亡的威胁让他生出后悔之意,为什么要激怒一个魔鬼?
李追玦探手按着周巫的肩膀——
“庙主,因因醒了。”
夫诸忽然出现,说完后,佟因开门的声音响起。
“出事了么?”佟因在门内探出头来。
“庙——”夫诸一扭头,原本站在旁边的李追玦消失不见,只剩下喘出一身冷汗的周巫瘫在地上。
夫诸绷紧脸,硬着头皮回答佟因:“周巫闯进木屋,我逮他出来。”
周巫被夫诸带走,夜又再次静下来。
小白趴在佟因的床底,它看完全程,也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李追玦常常晚上来,一来便坐一晚上。
此时,佟因再次睡下后,李追玦坐在那个宽椅上,他比往日沉寂,若不是偶尔有风吹进来带动他的袖袍和头发,大概会忽略他的存在。
小白看不懂李追玦,但它能感觉到,这个魔子似乎跟它认知中的不同。
李追玦是魔子,这是每个生活在道族区域的人和兽一出生就被耳提面命的事情。
李追玦一出生就被载入道族的史册,他是道族跟魔族的孩子,本应该弱化魔族血统,可他反而继承了魔族霸道的血统,匪夷所思地成为了魔子。
被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惊动道族各支,成为全道族剿灭的对象,众人费尽心思逮捕他,在他未成长起来时也整整花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是天灵族的功劳,为此,天灵族享受了无上的荣耀,顿时声名鹤起,和李追玦一起一个正面一个反面被载入史册,一跃成为道族中地位最高的一支。
人们恨李追玦,他是全部人类和兽类的公敌。
厌恶、恼恨、愤怒……
可偏偏是这些情绪成为了滋养他成长的温床,让他在一百年间悄无声息变得强大。
被天灵族关押的第一百年,李追玦初露锋芒,天灵族的锁灵塔再关不住他,他把锁灵塔炸掉后,一把死火放得轰轰烈烈,放走了锁灵塔中的所有物种,闹得道族人心惶惶,整整闹了数年。
甚至惹起了不小动乱,一些道族的支脉被他血洗得干干净净。
但那时候,道族的人再奈何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走锁了一千年的凶兽,和五百年的山鬼,然后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也是天灵族的正对面,建立起这座富贵村。
嚣张到极致,摆到台面上的挑衅,也是在对天灵族宣战。
天灵族对此视而不见,面对大家的质疑,只是说——不和魔子一般见识地计较,他们是有容人之量的大族,魔族也属于物种的一类,他们不歧视。
这是史册中的所有内容,是小时候顽皮,被母亲捏着耳朵念出来吓人的故事。
不听话,魔子吃了你!
印象中,魔子是个残暴不仁,无情冷血,视生命于无物的存在,对道族的人从不手软,死法一个比一个惨烈。
可是现在……它忽然不太确定。
李追玦有很多机会,但他没有对因因动手,甚至也没有对它动手,虽然能看出来他不喜欢它。
匪夷所思,也颠覆了它印象中的魔子形象。
小白缩在床底下,默默地看着李追玦许久,他像入定了,能望着因因到地老天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总觉得他今晚比从前要迷茫飘忽,像怎么也捉不住,随时散去。
忽然,他对它勾了勾手指。
它迟疑了一瞬,慢吞吞地挪过去。
“过来。”李追玦手指撑着额角,苍凉的月色笼罩了他,整个人越发暗淡。
小白哼唧了一声,马上滚过去。
李追玦单手捏着它的后颈肉提起,它四肢僵直,明显不安,他注意力不在它身上,只是垂了眼问它:
“道族有什么花草寿命最长?”
小白绷着身子,听到这话不敢相信地用爪子掏掏耳朵,触碰到他过分清淡的眼睛,才连忙道:“幽灵花吧,能活五百年不凋谢。”
“嗯。”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李追玦叫它过去,真的只是为了问一句话,这次换它茫然了。
原来魔子跟人类一样复杂,让人猜不透……
佟因醒来后看见满地的花时,满目震撼,她的门外一夜之间变成了花园。
每朵花都是幽蓝色,被阳光一照,露珠闪闪发光。
“这是魔法吧……”
佟因觉得匪夷所思,一夜之间长出一个花园,像童话故事里的画面。
“好看吗!?太好看了!我在村子里一百年了,好久没见过活生生的花!”魑兴奋得埋进花丛中,她看见了蝴蝶!
佟因忍不住笑了,被她的情绪感染,原本还觉得肚子不舒服,霎时间又满血复活。
“这些花要浇水吗?耐不耐雨?感觉村里经常下雨。”佟因一一看过去,越看越喜欢,这种仿佛深夜的蓝色,高冷又很迷人。
“浇不浇水都可以的!这可是幽灵花,能活五百年之久,生命力惊人,特别好看!”
小白比佟因兴奋,绕着她打滚。
佟因赞叹一下这个世界奇特的生命,又问魑:“怎么弄来的啊?为什么突然可以种花?村里我好像没见过有花草,还以为是李追玦不喜欢,不让种。”
魑僵住,半响把脸埋到花丛里,道:“啊……是它们自己长出来的,跟庙主无关。”
佟因:“……”
魑真的不适合撒谎,漏洞百出,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她的确很开心,甚至兴奋了一个晚上,把魑留在木屋里一起睡,夜深的时候两个人半睡半醒地聊天。
魑告诉她这个世界的花花草草什么样的都有,有的花娇气要灌溉灵泉,甚至要巨蟒一样大的蚯蚓去松土。
有的花比屋子高,遮天蔽日。
有的花长得奇多,长在树干上,碰不得,一碰花瓣就下雨似的掉落……
佟因惦记着着明天要给那些幽灵花浇水,渐渐在魑话语中的天马行空世界里睡去。
第二天的早上,她早早地起来准备去给花浇水,之后再去打点猎,丰富一下她的食谱。
推开门一看,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变化——幽灵花彻底枯萎凋零,世界陷入无尽的灰败和暗淡。
佟因伏身一碰枯萎的花瓣,顿时化作烟,散在风中。
她叹气:“不是五百年寿命么?怎么一晚上就凋零了……”
小白无声地望着,心想:有魔子在的地方,一万年的寿命也活不了。
不远处的林中,李追玦静静望着佟因还有满地的枯败,无声的凝视,他摘下一朵枯枝,顷刻便散了,像空气,永远捞不住。
“庙主……”夫诸迟疑。
李追玦神情淡下去,缓缓道:“再种。”
连续几日,都是一样的场景,一夜间长满了花,又一夜间彻底枯败,来了四五回,换了数次不同的花后,佟因已经习惯了。
“庙主……”
“再种。”
七次过后,夫诸已经不敢问了,他没见过庙主这么执着要种花,从前也不知道庙主喜欢花。
可每次白日过来,庙主看见一地狼藉,都会露出一种让人茫然的神情。
很暗淡,又很偏激。
像非要证明什么……
第26章 偷吻
在小白的解释中,她明白了这些花是因为李追玦而枯萎。
所以再看见枯败的花海后,她已经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越过花丛。
她跟小白交代好怎么煮山鸡后,自己走向山林,准备捡点树枝回去当柴烧。
一开始她只是在外围捡一圈,踩到圈套的时候她刚反应过来,绳套在她脚踝迅速收紧,猛然一拽——
来不及惊叫,她整个人扑倒在地,树枝散在地上。
被拖进十多米,她尖叫呼救,被人扑上来捂了嘴巴,慌乱中她定眼看清楚,一张像在泥潭里滚了几圈的脸,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色。
“敢喊我马上杀了你!”他钳制着她。
佟因惊出一身冷汗,心里飞快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甚至在脑海中已经设想了无数个后果。
“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我爹被李追玦杀死,你还活着!”
何温年癫狂得眼睛猩红,跨坐在她身上,用双手死死掐她的脖子,用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脖子上。
男人的力气奇大,佟因没一会直接缺氧,脑袋发昏,朦胧中,她瞥见手边绑着羽毛的棍子,用尽全力去勾它。
“都是你害的,是你!还有李追玦!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太浪费,不能浪费……”
何温年已经语无伦次,眼底只剩下血腥。
她觉得再晚一秒就真要缺氧而死,不敢耽误,一拿到棍子便往他身上狠狠刺去。
夫诸的羽毛极为锋利,连妖兽的皮肉都能破开,遑论一个普通人。
何温年尖叫一声,脖子上的血管破裂,溅出来的血染了她的脸,他捂着脖子不可置信。
这让他更疯狂,他劈手夺了佟因手里的羽毛,反手往佟因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