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打一巴掌把江山都给了人家。
玩不过认怂算了,何苦打肿脸充胖子。
商容等三朝老臣分期分批称病不朝,没病也得在家浇几天花。
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知会他们一声。
岂有此理!
四镇诸侯倒还算淡定,朝会一日不落。
太子可立亦可废,只要闺女肚子争气,一切皆有可能。
他们有的是耐心。
微子启同样不好受,点灯熬油苦苦思虑了好几天。
人都瘦了一大圈,他是真病了。
武庚一没哭,二没闹,受点小伤就拿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太子之位。
这不科学。
可能上次大朝会受了大刺激,微子启越琢磨越不对劲。
前边有坑啊。
他那怂包弟弟今非昔比了,朝会上随便编个故事就娶了四镇诸侯家的闺女,按理说风头正劲。
就这么轻易交出了太子之位。
有坑!绝对有坑!
搞不好是个天坑!
顶着两个特大号黑眼圈,微子启连夜去了趟驿馆。
恰好东伯侯刚送走宫里来报信的人,猛一见微子启吓了一跳。
“庚儿获封太子可喜可贺,你怎么……”
微子启揉着眉心,一脸便秘的表情。
东伯侯挥手屏退下人,微子启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好大决心。
“这太子之位不能要!”
东伯侯脸一沉,“你莫不是筹备迎娶之事忙昏了头?”
册封太子你当是街头买菜,想买就买,想退就退。
打劫呢能不能严肃点。
微子启舔了舔爆皮的嘴唇,“这里面一定有鬼。”
“老夫看你才是那个鬼!”
东伯侯“啪”一拍桌子,震得茶盏跳了几跳。
“当初柔儿与你两情相悦,老夫只有她一个女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你。等她有了身孕,你却求老夫将她送进宫嫁给那个窝囊废。”
微子启神情一黯。
从得知无望继位那一刻起,他就将儿女私情抛在脑后。
可人非草木,姜柔对他的好,他又怎会不知。
只是不敢回忆,不愿去想罢了。
昔日马背上明眸皓齿飒爽飞扬的小姑娘,为他忍辱嫁入深宫,如今走路裙摆不摇,端庄持重,像换了一个人。
“不能再等了!”
东伯侯瞧着微子启脸色不好看,声音稍缓和了几分,“帝辛是个窝囊的,可朝臣们不傻。那孩子越长越像你,宫里偏偏又只有他一个孩子,你让柔儿怎么活!”
微子启噎了一下,他也想尽快结束。
可不是现在。
已经赌上一切,他不能急,更不能慌,每一步都要格外谨慎,踩稳了再往前走。
“难道侯爷真相信帝辛年纪轻轻就愿意立储君?这对他没有半分好处。”
微子启意味深长地说。
储君一旦定下,王位将生变数。
这也是为什么历代帝王非要等到自己年老时才开始商议立储之事。
“你可还记得帝辛曾提到过一位高人?”
东伯侯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微子启苦笑,“这话侯爷也信。女娲庙上香我是跟着去的,哪有什么高人。”
“可有一只狐狸?”
微子启蓦然一惊,难道所谓“高人”就是那只九尾狐!
“柔儿刚派人来报信。说那九尾狐会说话,搞不好是成了精的狐妖。狐狸最是狡诈,那九尾狐妖……”
东伯侯停了停,端起茶盏饮下一口,“来人还说,封庚儿为太子时帝辛眼都没眨一下,之后庚儿想抱那小狐狸回去玩耍,却被一口回绝了。”
微子启盯着前方灯架上跳动的烛火,眼神闪烁不定。
从女娲庙出来,帝辛怀里确实抱了一只极漂亮的小狐狸,九条尾巴飘啊飘的。
那时他没当回事,一只异兽而已,帝辛本来就有豢养灵宠的癖好。
林苑里那四只残废都是他的灵宠。
不过帝辛对这只小狐狸确实宠爱。
听说每晚抱着它睡,饮食起居形影不离,走到哪儿都揣在怀里。
其他灵宠可没这待遇,别说抱着,连寝殿的门都进不去。
上回在林苑他被亲生儿子当众申斥,差点下不来台,那只小狐狸在场。
转过天大朝会,帝辛就讲了那个清新脱俗高人指点的故事。
讲完故事,帝辛礼服都没脱匆匆赶去林苑,把小狐狸抱回了寝殿。
随后姜柔带着武庚去闹,帝辛轻易就答应了册立太子。
这一番推演下来,九尾狐妖必是那位高人无疑了。
东伯侯放下茶盏,声音压得很低,“若有一日高人不在了……”
没有高人指点,帝辛就还是那个好拿捏的傀儡。
武庚的太子之位稳了。
寿仙宫,苏暖一睁开眼先打了个喷嚏。
好热。
踩着某处坚硬而富有弹性的地方,勉强探出半个脑袋,她吐出一口浊气。
到底没死成。
她就知道,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Tom还没玩够呢,Jerry怎么能轻易死掉。
至于Tom是何方神圣,苏暖并不确定,只是隐隐有些感觉。
“终于醒了。”
低磁慵懒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拂过耳鼓,在脑袋里炸开。
胸肌,喉结,唇珠,卧蚕……
对上那双迷茫未散的桃花眼,苏暖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他他好像没穿衣服。
无意识地低下头。
啊啊啊!她死了!
——苏暖,卒,死因不详。
“你你你穿上衣服!”
苏暖赶紧闭眼,可脑海里全是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这身材去岛国拍动作片都不用吃药。
啊啊啊!
苏暖,请停止限制级的想象,你小仙女的人设要崩了!
“不是要公平么?你不穿衣服,孤也没穿,这多公平。”
苏暖:这公平她不想要orz
小狐狸醒了,帝辛心里高兴,嘴上却不饶它,“睁眼。”
下巴被人捏住往上抬了抬。
苏暖忍辱负重地想,她得分散注意力,不然鼻子怕是要大出血了。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苏暖嘟嘟囔囔睁开眼,雄性荷尔蒙迎面扑来,鼻尖一热吓得她赶紧又闭上了。
《滕王阁序》百试不爽,这回居然失灵了!
幸好她还有大招!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把整首诗嘀咕完,撞死了好几头小鹿的一颗心终于平静下来。
苏暖感觉又可以了,于是睁开眼。
看不见,看不见,她什么也看不见!
妈妈呀!
抹了把鼻血,苏暖这回没闭眼,牙一咬心一横。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
二十四字箴言字字铿锵,惊天地泣鬼神。
任你男色逆天,我自岿然不动。
帝辛随手扯过一件袍子披在身上,饶有兴致地撑着身子坐起来,饶有兴致地听苏暖把二十四字箴言有感情地背诵了三遍。
字正腔圆。
“这是什么?你们妖族的咒语?还挺有意思的。”
男人手一抄,苏暖像个手炉一样被他举到面前。
四目相对,苏暖脸腾地红了,实话实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这就是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的至尊心法。
帝辛笑了笑,没听懂,也不打算追问,只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暖暖。”
男人轻轻唤了一声。
苏暖蓦然抬头。
男人身上松松披着的薄袍随他抬起的手臂敞开了,露出大片紧实的肌肤,和心口那鲜红的烙印。
——苏暖。
如雪池中盛放的红莲。
谁坚硬的心化开一角,释放出所有爱的渴望。
那么撩.人,又那么脆弱。
像一个经不起推敲的梦。
“疼么?”
苏暖有点不知所措,忽然很想哭。
“疼。”
帝辛将手臂往回收,想让小狐狸离得近些。
其实早就不疼了,只是单纯想逗逗它。
逗它,怼它,激怒它,这一串操作尤其好玩。
每回都有惊喜。
下一刻,心口处传来潮湿酥痒的触感。
他全身一僵,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将袍子往身上裹了裹。
玩火了。
垂眼往下看,小狐狸正扒在他胸口,伸出小舌头轻轻舔舐着那个名字。
——苏暖。
如枯木上绽出的新芽。
谁心中尘封已久的门轰然开出一道缝隙,从里面吹出温柔的风。
那么撩.人,带着暧.昧的香味儿。
“哭了?早不疼了,逗你玩的。”
感觉腿上湿了一小片,他忽然有些后悔。
干嘛要逗它怼它激怒它,这小东西可爱起来似乎更有趣。
那夜,朝歌群众亲眼瞧见一只硕大无朋的比翼鸟自王宫方向冲天而起,一声清鸣直上九天。
九重天上,白衣胜雪的少年如困兽般游走在天雷罩中,用身体一下一下撞击着雷壁,不断发刺啦刺啦的声音。
衣衫破败,银发凌乱,玉雕一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速度越来越快,快到白影幢幢,快到肉眼只能看见一条白线。
于沉默中爆发出的愤怒,那力量比九天神雷还让人畏惧。
“尚儿,听父皇的话,停下来!快停下来啊!”
玉皇大帝手扶罩壁,差点落下泪来。
“苏暖!苏暖!”
少年口中反复念着这两个字,脸色平静,声音却近乎咆哮。
“嘤嘤”两声鸣叫,比翼鸟破云而出,羽翅一展朝悬浮在穹顶的红鸾星撞去。
刹那间光芒四射,幻影迷离,晃得几人齐齐眯了眯眼。
“成了!”
红鸾星光芒敛去之后,月华神君在九天神雷炸裂的轰隆声里叫道。
三生三世已属难得,三千世的情缘怕是要爱到地老天荒吧。
这大活儿终于干完了。
红线用尽,回去他就得闭关撮麻绳去。
“嘭!”又是一声轰响,天雷炸裂,云层颤抖,成千上万条金银雷弧四散而开。
一道焦黑的身影晃了晃,正要遁走却被金光堵住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开启繁忙的社畜模式。
专注工作,冷漠脸。
☆、孤与仙师孰美
大朝会上,帝辛迎娶三镇诸侯嫡女的事情定下,所有迎娶事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四镇诸侯本是携家带口来的,南伯侯和北伯侯的闺女就在朝歌,只有西伯侯刚认下的女儿苏妲己不在。
两日前,苏护亲自骑快马回冀州去接妲己。
妲己人还在路上就听说了一则传闻,说朝歌王宫里出了妖精,帝辛已被妖邪附体。
天子成了妖,那还了得。
别说朝中大臣,连四镇诸侯都有些坐不住了。
苏暖这只妖精本精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如果那男人肯放她下来,别有事没事撸两把,别张口闭口叫她暖暖,生活还是可以笑着过下去的。
“陛下,臣夜观天象,紫微星黯淡无华,四周黑气环绕,实乃大凶之兆。”
朝会即将结束时忽然有人高声说了一句。
苏暖正在帝辛怀里补眠,听见“大胸之罩”掀了掀眼皮。
自从她醒过来,这男人就跟中了邪似的走哪儿把她抱到哪儿。
她不同意,他就用“公平”二字堵她。
他说:“暖暖,孤已经做了你的有字碑,你却还没给孤挡过箭。这不公平啊!”
好吧,抱着她是为了挡箭。
理由充分又具体。
“直说无妨。”
帝辛似笑非笑。
巫咸一滞,满朝文武眼观鼻鼻观心。
自从上次大朝会讲了一个故事,他们的王说话越来越有底气,越来越直白,越来越强势。
巫咸悄咪咪用余光扫向微子启,见队伍最前头的那个人微微颔首,于是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帝星势微,王宫恐有妖邪作祟。臣请陛下彻查宫闱,诛杀妖邪。”
“准奏。”
帝辛轻飘飘说了一句就要起身离开。
“陛下!”
商容匆匆走到丹墀之上,像在女娲庙一样拦住帝辛,眼神如箭盯着他怀里的绒团疾言厉色道:“人妖异途,陛下整日与九尾狐厮混在一处成何体统!依老臣看,那魅惑帝星的妖邪正是此狐!”
在寝宫里抱着睡觉也就算了,居然还抱到早朝上来接受百官朝拜。
岂有此理!
“哦?”
帝辛居高临下俯视群臣,不躁不怒,“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众臣纷纷跪倒,表示附议。
四镇诸侯端坐两旁,表情严肃。
“不过一只灵宠,你们想多了。”
帝辛顺手撸了两下小狐狸,声音温和。
小狐狸在他怀里乖巧地翻了个身,呜咽两声,甚是可爱。
商容有些犹豫。
要不是最近朝歌莫名生出许多异状,比如牝鸡司晨,比如天狗食月,比如耗子咬死了猫,他也懒得跟着趟这摊浑水。
迎娶三镇诸侯嫡女,说起来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微子启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今日巫咸发难,怕也是他的手笔。
“一大早爬起来上朝,你们不困啊!”
微子启没跟着跪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道:“陛下都说了,一只灵宠而已,瞧把你们大惊小怪的。”
听他这样说,苏暖反而一惊,困意瞬间去了大半。
又来!
果然,微子启揉着眉心想了想又说:“陛下,既然他们不信,找位仙师来问问便知。”
手掌下绒毛微微竖起,帝辛拍了拍苏暖的脊背,什么也没说。
可苏暖心里清楚,那把剑要来了。
分宫楼挂剑,也是《封神演义》里著名的桥段。
挂剑的那位仙师名叫云中子,是一位得道高人。
有一日吃撑了往东南一看,有妖气,就跑来王宫挂剑。
一小截松木枯枝害得妖妃妲己差点现出原形。
等等!
妲己还在路上,云中子是不是来早了点。
帝辛撸着小狐狸,淡淡看了看商容,一转身重新坐回王座。
从始至终都没搭理微子启,甚至连正眼都没给一个。
帝辛这个反应微子启早都习惯了,他把沉默解释为懦弱和妥协。
“来人,把仙师请上来。”
这时商容走下丹墀,越过微子启时不懈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