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湾的脑袋像个木鱼疙瘩,始终敲不响,快九点了,就订正了个成语默写,还差两篇语文阅读没订正完。
“老师教你都得教累死。”汪鸿里瘫在椅子上,讲题讲的嘴都干了。阿湾死猪不怕开水烫,依旧拉着他哥问,“这阅读我还没看懂呢,鱼仔。”
汪鸿里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这题不是讲过了吗?你要学会自己看啊!”
“我这不是不懂嘛,快点快点鱼仔,我还想看动画片呢。”阿湾有些急,脚在地上小碎步一样跺着,八点半开始的CCTV动画片他已经错过半个小时的内容了。
“臭小孩,你还催我?谁慢啊?”汪鸿里气。
阿湾刚要反驳,陶徊的声音就在八仙桌旁响起,“阿湾,哪题不会?”
汪鸿里的心脏好像突然一下从胸腔中掉落然后又被神智捡回来,坐过山车似的,“吓我一大跳!”他被陶徊吓到了,陶徊来的时候走路静悄悄的,都听不见脚步声。
陶徊的眼睛弯起,水一样的漾起微波,“我来教阿湾吧。”
陶徊一来,阿湾就夹好尾巴不敢放肆了,规规矩矩的没有作怪,听着陶徊讲题头点点的,讲到什么就是“知道”、“会写”、“明白”、“听懂了”,脑子像是被陶徊好好的上了弦,乖巧的不行。
阿湾有些怕陶徊。
在四五岁无知的孩童年代,他还能和陶徊没大没小,长大后却不敢了。其实陶徊对他不错,会送他陶徊妈妈从美国寄来的好吃零食,也会和汪鸿里一起带他去县城玩,但是近乎于模范标准的陶徊却让他觉得莫名有距离感,说不清是什么一种害怕的心理,阿湾敢跟汪鸿里打打闹闹,却不敢跟陶徊嘻嘻哈哈。
正经起来阿湾的作业就订正的很快,没有十分钟,就全部搞定了。
“鱼仔你今晚为什么不在盼春睡啊?”阿湾问。
“干嘛?”
“我今晚还想跟你睡呢,好久没跟你睡过了!”小孩撅嘴。
“我才不要靠着你呢,跟你睡你老是吵我。”汪鸿里不喜欢跟阿湾一起睡,小孩睡觉野蛮的很,卷被子、挤人、磨牙都是他恶行,每次只要一跟阿湾睡汪鸿里就睡不好。
他装作没看见阿湾可怜兮兮的表情,随着陶徊坦然自若地走出敬贤堂。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阴潮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陶徊的房间里开了空调,外面温度很低,里面的窗户蒙上了水汽。汪鸿里跪在电视机柜子上,用手抹了抹小窗上的雾,看向外面,深深的四方小窗外黑乎乎的一片,一点亮光都没有。
房间的门被打开,带进一阵冷气,陶徊洗过澡了。
“鱼仔?”陶徊见汪鸿里扒在小窗前,疑惑。
“记得吗?我小时候很怕这个窗户,老是觉得会有东西透过这里盯着我,就是被你吓怕的。”汪鸿里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回忆起来就心塞。
陶徊笑了,“谁知道你那么胆小?”
“还不是你太恶劣!”汪鸿里一个俯冲扑向陶徊,陶徊猝不及防后倒在床上,没擦干的头发上还有水,湿嗒嗒的映在被单上,水迹很快蔓延开。
刚洗好澡的陶徊身上充斥着沐浴露的清新香气,闻得汪鸿里有点晕晕乎乎的,陶徊那双荡漾的眸子比任何风景都迷人,黑瞳像是磁石,仿佛要把他这块铁片给吸进去,汪鸿里没好意思再跟陶徊对视,灰溜溜的拿着衣服洗澡去了。
当汪鸿里洗过澡缩着身子跑回房的时候,又被陶徊吓到了,这是今天的第二回 。
坐在床边的男孩卷高上衣,留下漂亮的腰腹,只见陶徊的手顺着方向按摩似的一遍又一遍滑过肌肤。
“徊徊仔,你你干嘛呀?!”汪鸿里看到陶徊这副模样,吞了吞口水。
“抹身体乳啊。”陶徊抬头,神色正常。
“不冷吗?怎么不在浴室抹呢?”汪鸿里怕他冷,想拿衣服给他披着。
“穿完衣服才想起来。”陶徊抹好了,他一只手拉住了汪鸿里,一只手把衣服放下,“我不冷。”
“你抹过了吗?”他问。
“嗯。”汪鸿里把自己放倒在床上,软软的被子微微下陷。
陶徊关了灯,也爬上了床。
房间里十分安静,只能听见窗外隐约的雨声。
汪鸿里躺在床上,闭着眼,耳朵旁是陶徊微弱的呼吸声,陶徊睡觉很乖,从来不会打搅到他。仁礼堂的二楼除了书画收藏就是他俩,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骚动,想到此时的二楼仿佛一个只属于他和陶徊的空间,汪鸿里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不安分的小心思破土而出,催促着他干点什么。
“徊仔,你睡了吗?”汪鸿里小声道。
陶徊原本就只是闭着眼休憩,听到汪鸿里喊他,张开了眼。
“没呢,怎么了?”
“我想拿个身体乳,刚刚摸到脚跟,发现脚跟有点开裂了,我开灯咯?”汪鸿里要起身,却被陶徊按住了,“不用开灯,就在床头。”他伸出胳膊在床头柜上找着。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陶徊把装身体乳的盒子递给汪鸿里,汪鸿里嫌冷,直接用手抠了点蜷着身子在被子里抹了起来,曲抬的膝盖碰到了陶徊的腿,温热的触感令汪鸿里心尖一/颤,身体乳的淡香从紧密的被窝缝中漏出,若有若无的味道勾的他有些蠢蠢欲动。
汪鸿里贴上去的时候没找准,碰到了陶徊的下巴上,盲亲了好久都没亲到熟悉的那块区域。陶徊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伸手捧住汪鸿里的脸,修长的手指找到了软软的唇,按了按,没再犹豫的亲了上去。
为了方便陶徊吻,汪鸿里侧了侧头。两人的腿不由自主地交错在一起,像是纠缠着生长的藤本植物,相触的肌肤仿佛能摩擦生电,激得汪鸿里整个人都酥麻不已,舌头被陶徊叼着痴吮,张开的嘴合不拢,溢出了些许涎水,顺着嘴角滑到了脖子上。陶徊脑子里很亢奋,单纯的亲吻已经不能让他得到满足,他撑着被子翻到汪鸿里身上,紧紧贴着男孩的身体,偏头舔舐着汪鸿里嘴角流下的津液。
汪鸿里忽感腿上一凉,他迷离地看着陶徊。
“还没抹完。”温柔低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和陶徊俊秀乖巧的脸蛋形成剧烈反差,汪鸿里像是被定住了,任上方的男孩用沾着身体乳的手指勾勒他的腿部,流连到腰身,钻入衣内摩挲,滚烫的气息徘徊在两人的口鼻之间,若即若离。
陶徊可能挖多了霜,汪鸿里觉得腿上有些粘腻,便伸手去拂,却碰到了陶徊的指尖,陶徊顺势把手指嵌/入汪鸿里的指缝中,严丝合缝的手指相互作用着力,胀胀的,跳动的脉搏都能清晰感受到。
砰砰,砰砰,搏动的频率趋于一致,像是他们生来就拥有同一颗心脏。
一月的第二天,没有下雨,陶徊和汪鸿里如往常每一个清晨那样,去跑步。
他们绕着平山村外围跑。
陶徊不是有毒就是有蛊,汪鸿里想,不然自己怎么像犯了病一样想要去黏他。
或许是昨晚被陶徊摸的上了瘾。
跑步间不经意的接触都令汪鸿里极其雀跃,他像是被陶徊按到了一个开关,放出了足以让他脸红的渴望。
天蒙蒙亮,光秃秃的树木散在徽州老宅间,萧索的恍若是从历史中走出来的一般。
“还跑吗?”他们一路跑到了村尾的胭脂井,陶徊征求汪鸿里的意见。
熹微的光映在陶徊的脸上,好看的眉眼堪比画出来的,汪鸿里心里一痒,也学会了陶徊的那一套,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小声道,“我有点想。”
陶徊见汪鸿里脸渐渐红如苹果,瞬间了然了他的意思,拉着他躲到深巷中。
初尝滋味的少年是经不住诱惑的,只要冒出那么一点旖旎的火苗,就会马上燎原。
深巷是一条死巷。
两人全然把陶姐儿嘱咐的话忘到西班牙去了,迫不及待地黏上彼此的唇舌,陶徊的手摩挲着汪鸿里的后颈,咬着他的嘴唇喘息,情不自禁搂得更紧,依依不舍的舌头离开时勾出一段晶莹的丝线。
汪鸿里没有亲够,刚要勾过陶徊脖子继续时,无意瞥见巷口的身影,他突然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盆冷水,透心的凉。
整个人仿佛要冻成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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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徘徊
汪阿婆手上还提着买的菜,逆光立在巷口,神色晦暗不明。
“阿婆。”汪鸿里被吓傻了,凉透透的心脏几乎停跳,连带着周围神经系统也罢工,都忘记拿开搂着陶徊的胳膊,结结巴巴好久只吐得出这两个字。陶徊听到汪鸿里喊人,心里一沉,把男孩僵硬的胳膊放下,和他稍微拉开了些距离,面对巷口道,“阿婆。”
汪阿婆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平山村的家家户户都已经起床开始新的一天,忙碌而有序的进行着,旅游团都到了,村里热闹了起来,唯一沉默的可能就是回敬贤堂和仁礼堂路上的汪鸿里和陶徊。
汪鸿里觉得他阿婆肯定看见了,可他不确定他阿婆究竟看到了多少,要是他勾着陶徊脖子那会儿看到的还能用亲近搪塞过去。
但如果从他们进深巷的时候就在看了——
汪鸿里都不敢想。
两人在敬贤堂的门口分开,汪鸿里拉住了陶徊,“徊仔……”
陶徊见汪鸿里忐忑不安,一脸慌张,便捏了捏他的手作为安抚,“没事的。”
汪阿婆没在敬贤堂里。
盼春的帐子很旧了,白色的纱幔微微泛黄,有好几处都破了洞,汪鸿里坐在床边盯着洞发呆,作业还有一些没写完,但他暂时不想动。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盼春的门被敲响了。
汪阿婆敲完一两声就打开了门,平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汪鸿里“嗖”的站起,紧张的手脚都缩着。
“鱼仔,来敬德堂帮我择菜。”
“哦哦,好。”
“我也要去帮阿婆择菜!”阿湾此时已经起了床,咋咋呼呼的要凑热闹。
“阿湾,今天阿公给你们烧饭,阿婆和你哥哥在敬德堂单独吃。”汪阿婆拒绝了阿湾。
“啊?为啥?”阿湾疑惑地睁大圆眼,汪阿公烧饭没有汪阿婆好吃,他有些不愿意。
“因为你哥哥很快就要去苏州了,阿婆想跟你哥哥多聊聊天。”
突如其来的话像一声惊雷,炸得汪鸿里猛然看向他阿婆,汪阿婆看着男孩,眼睛里尽是沉寂。
芹菜很好择,把末梢多余的叶子去掉就行,汪阿婆和汪鸿里一人端了个小马扎坐在敬德堂后院择菜,一大包芹菜慢慢摘得有一半了。
汪阿婆的沉默让汪鸿里心里没有底,他把每一根芹菜择的像个秃头一样,一片多余的叶子都不留,装作很认真的在择。
“我下午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下学期给你转到苏州去。”黄绿的叶子被汪阿婆掐掉,芹菜汁滴在了她手指上,汪阿婆把手在围裙上揩了揩然后继续择,“你妈妈这学期初就跟我讲过好几次,还是想让你去苏州上高中。”
“她生意忙,以前我怕你在苏州没饭吃,就说服你妈妈把你放我这儿。”
“现在看来,我好像是做错了。”
汪鸿里低着头择芹菜叶,喃喃道,“阿婆,我不想去苏州。”
汪阿婆听到汪鸿里的不愿,没有再开口。
隔壁的炒菜声传到了后院,厨具使得叮叮哐哐响,汪鸿里在这相对嘈杂的噪音中闻见了一声隐忍的幽咽,他抬头,看到汪阿婆的眼圈红了。
六十多岁的汪阿婆头发虽然看起来黑乌乌,却是染的。银发半遮半掩在黑发之下,像是被覆盖的初雪,微微内陷的眼窝下是有些浮肿的眼袋,脸上的皱纹细细密密,彰显著岁月的无情。
阿婆在不知不觉中又老了一些。
汪鸿里心里难受,无措道,“阿婆,怎么哭了。”
汪阿婆声音有些哽咽,“鱼仔,这次听阿婆的话好吗?有些事咱是不能做的呀。”
内疚像是滔滔巨浪,冲击着汪鸿里心中的灯塔。
他纠结又迷茫。
“当时你妈妈从杭州带你回来以后,她一开始是准备就留在平山村好好办民宿的,你小舅性子温吞,向来没主意,敬贤堂这几年被他管的勉勉强强,民宿是你妈妈一手筹办的,她来经营最合适。”
“但你知道为什么你妈妈最后宁愿去不熟悉的苏州从头开始也不愿意呆在平山村吗?”汪阿婆颤着声音问道。
汪鸿里摇摇头。
“因为人言可畏啊。”
“你妈妈从小争强好胜,性子直,眼睛里又揉不进沙子,村里有的流言蜚语对她来讲就像刀子一样,直直的往她心尖上扎。”
“现在你大了,也知道当年你爸干的那些荒唐事,村里看我们家热闹的人不少,这本来不是你妈妈的错,可大家都爱听故事,传来传去,再加上有些比不过你妈妈却嫉妒她的人添油加醋。”
“他们可不会多议论你爸爸这个外乡人,只会谈论你妈妈,好听的难听的都有。” 汪阿婆从围裙中拿出纸抹了抹眼角。
“任是心理再强大的人也经不住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戳脊梁骨。”
“你和徊仔都是男娃,男娃之间只能是兄弟啊。”
“今天还好是阿婆看见了,要是被村里的其他人看见了,那怎么办?”
“阿婆不想你像你妈妈那样遭受流言蜚语。”
汪阿婆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悲愁,“你向来懂事,阿婆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芹菜择的见了底,只留下碎碎的芹菜叶。
汪鸿里手中的芹菜被他抠的稀烂,已经不能吃了,他就像这根芹菜,整个人从内到外,都乱糟糟的。
剩下一天半的假期汪鸿里都过得浑浑噩噩,他没再敢去仁礼堂找陶徊,汪阿婆的眼睛像是监控一样,时不时就要看看汪鸿里在哪里,就怕他有什么不应该有的行为。
终于熬到回学校的下午,阿湾不明所以的看着站的距离拉得老大的陶徊和汪鸿里,“鱼仔,你又和徊仔哥闹别扭了?”
汪鸿里扯了扯嘴,想摆出个笑容,却是徒劳。
“小孩子家家别乱说。”汪阿婆轻轻拍了一下阿湾的头,“鱼仔,你妈妈大概下个星期会从苏州过来,下周末你也回来吧。”
汪鸿里下意识地瞄了瞄陶徊,陶徊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也回看,汪鸿里立马把头转过去避开两人对视的机会。
“好的阿婆。”
汪阿婆帮他拢了拢围巾,“在学校别冻着,去吧。”
他们这回没有送到村口,汪阿婆在敬贤堂的门楼前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宿舍里的同学也基本上到齐了。
汪鸿里见陶徊把东西收拾好了,便喊他,“徊仔。”
把书包挂到衣架上的陶徊回头看他。
“我有事想和你说。”汪鸿里走近了些,小声道。
由于冬天黑的早,天气又冷,操场上的人很少。
两人并肩坐在操场旁边的长椅上。
“阿婆都看到了?”陶徊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