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回家吗?”
汪鸿里起了小孩心思,踩在路牙上,走得摇摇晃晃。
“好。”
他俩因为考试已经一个月多月没有回平山村了,阿湾老是打电话来催,催的汪鸿里脑壳疼。
“时间过得好快啊!上次回去还是你过生日的时候。”汪鸿里感叹,陶徊的生日在十月底。
霓虹灯下,云烟似的白飘飘渺渺的浮在楼宇之间,城市的街景像是用浮世绘的风格描出来的,诡丽奇幻。轻絮落在陶徊的肩上,汪鸿里以为是灰,凑近想帮陶徊拂去,冰凉从指尖传入感觉神经。
是雪。
“下雪了。”
陶徊抬头看向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仿佛平山村春日的柳絮。
两人走过一中旁边的隐巷时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一般这个隐巷没人走,喜欢抄小路的大爷大妈偶尔会从这里过,旁边的店面自然而然地把隐巷作为储藏纸盒废品的地方,杂七杂八的东西高高的堆了一摞,巷口都被遮了三分之一。
鹰钩眼提起地上的陶姐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脸,陶姐儿挣扎,使劲扳着拽住她衣领的那只手。
然而挣扎无果。
“哟,这是谁啊?”鹰钩眼把陶姐儿拉近了,另一只手拿下嘴上叼着的香烟,向陶姐儿吹了口气。
陶姐儿撇开头,看着别处,嘴抿的紧紧的,没有吭声。
鹰钩眼让大背头和莫西干头各守巷子一边。
“小白脸怎么没跟你一起?”
拦在巷口的莫西干头说完向陶姐儿吹了声口哨,二流子似的抖起腿,耳朵上的耳钉反着刺眼的银光。
“**底事?”陶姐儿嗤声。
“妞儿小嘴还挺倔?”莫西干头龇牙咧嘴。
陶姐儿没理他。
“嘴倔我有办法,撬撬就开了。”鹰钩眼猥琐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沙砾般粗哑的声音令陶姐儿作呕。
混着烟味的气息慢慢靠近,陶姐儿趁着鹰钩眼不设防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给他一胳膊肘就向巷口跑去。
莫西干头赶紧要抓她,陶姐儿呼了他一巴掌,莫西干头被呼的一懵,陶姐儿甩开被扣住的胳膊,死命跑出巷口的时候撞上了店家堆的杂物,本来摞的就不太稳的废品叮叮哐哐地撒下来。
汪鸿里只见一个人从黑漆漆的巷子里冲出,像是后面有鬼在赶一样慌张。
“陶姐儿?”
女孩的头发微微乱了,身上衣服皱皱的。
陶姐儿看到汪鸿里和陶徊在巷口外面不足两米的地方,一瞬间有些惊诧,她回头看了看巷子里,散下来的杂物拖慢了鹰钩眼三人的速度,却没有挡住他们的步子。
“快跟我跑!”陶姐儿拉着汪鸿里和陶徊就要飞奔。
汪鸿里被她拉的一个踉跄,“怎么了——”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巷口追出来三个凶神恶煞的身影,便没再多问,加快了步伐。
人群密集的地方鹰钩眼他们不敢造次,见汪鸿里和陶徊都在陶姐儿身边,鹰钩眼隔着马路指了指陶姐儿,转头带着两个小弟走了。
时代广场上的圣诞树有三层楼那么高,无数个亮着的小灯和装饰盘绕在树上,小孩们嘻嘻哈哈地缠着扮演圣诞老人的商家要拐棍糖。
雪夜看起来很浪漫。
陶姐儿见玻璃窗外面黏住了一片雪花,她把食指腹贴在那块地方,雪花立即被温度热化,融成了一滴水珠。
“买了板烧鸡腿堡,以前你喜欢吃的,不晓得现在有没有变。”陶姐儿听到汪鸿里的声音,转过头看向走过来的俩人。
汪鸿里把餐盘放到桌上,上面摆着板烧鸡腿堡、热牛奶和鸡翅。
俩人坐到陶姐儿对面,看着陶姐儿啃着汉堡。
“你怎么到现在饭还没吃?”汪鸿里不解,“还有,那三个人干嘛追你?你欠他们钱了?”
汪鸿里奇葩的怀疑让陶姐儿又有了怼人的生机,“你才欠钱呢!”
“你不回平山村,我也不晓得你是不是租房子住了,那我当然猜的是这个啊!”
“那三个人里面有个想揩老娘的油!”
陶姐儿把汪鸿里拿给她遮脏裙子的外套往腰上拉了拉,恨恨地吸了一口牛奶。
汪鸿里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了,有点想笑,见陶姐儿给他了一个眼刀便憋住了,“今天你怎么一个人?王越泽呢?”
陶姐儿神色暗淡了下去,“他妈妈在医院,王越泽陪着呢。”
“医院?”汪鸿里奇怪地问。
陶姐儿没回答,只是又嘬起了牛奶。
汪鸿里看陶姐儿没有想说的意思,便住了嘴。
憋了陶姐儿喝完一杯牛奶的时间,汪鸿里没忍住又开了口,“你现在不回平山村,也不住校,住哪儿啊?”
陶姐儿赏了他一个白眼,“要你管?”
汪鸿里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你不会和王越泽同居了吧?!”
说完腿上一疼,陶姐儿的脚不轻不重的踹上他的腿。
汪鸿里委屈,他揉了揉小腿,再不作声了。
待陶姐儿吃完,三人散步回去。走到一中门口的时候,陶姐儿却扭扭捏捏的磨蹭着,站在校门口就是不挪步。
“拜拜,你也赶紧回去吧。”汪鸿里跟陶姐儿挥手告别。
陶姐儿踮着步子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喊住了已经走入校门口的俩人,“等等!”
俩人回头。
“汪鸿里,你不是想知道我住哪里吗?你和陶徊今晚住我那呗!”陶姐儿道。
“???”汪鸿里满脑袋里都是问号,“不去。”他拒绝。
“求求啦!我怕那三个人再堵我!”
汪鸿里听到陶姐儿撒娇的声音一阵恶寒,“别发嗲,我们可不是王越泽。”即便嘴上说着不要,他最后还是和陶徊回宿舍拿了洗漱用品和衣服跟着陶姐儿走了。陶姐儿最近一年虽然跟他们生疏了不少,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汪鸿里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陶姐儿的。
陶姐儿住的房子大概就二三十平方,一间房、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再没其他。里面的家装也很老旧,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版式,租间虽小,却被陶姐儿收拾的挺有情调,格纹的餐布铺在桌上,餐桌的中间还摆着一个花瓶,里面装着鲜嫩欲滴的玫瑰。
由于没有阳台,客厅空了一部分出来晾衣服,汪鸿里一眼就看到了挂着的一中校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的。
“不错啊!”汪鸿里啧啧称赞,“小日子过得挺像夫妻俩的。”
陶姐儿今天见到他俩后就没再端着一副冷漠脸,三人之间一年内越拉越大的距离弹簧一样弹回了原地,以往的默契和亲切又通通归位,她听见汪鸿里道破了秘密,不甘示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鱼仔你皮痒痒了?”
熟悉的称呼让汪鸿里突然有那么点热泪盈眶,就好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
“干嘛,贤惠的太太还不让人夸?”汪鸿里老练的和陶姐儿斗气嘴来。
陶姐儿羞恼,一时想不到话来回杠汪鸿里。
瞥见正在收拾洗漱用品的陶徊,她促狭一笑,“羡慕啊?你不也有吗?”陶姐儿的杏眼慧黠一眯,向陶徊的那边努努嘴。
汪鸿里没有听懂陶姐儿在说什么,有些懵懵的。陶姐儿见汪鸿里一副呆样,笑得更加狡猾,“你们可骗不了我!我有一双火眼金睛!”
陶徊收拾的手顿住了。
这回,汪鸿里好像听懂了,他看着陶姐儿,心里咯噔一下。
陶姐儿瞧汪鸿里被她吓住了,便正了正神色,“放心,我不会说的。”
“陶姐儿你——”汪鸿里艰难地开口,抓住最后一丝侥幸,确认陶姐儿说的和他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暑假的时候,奶奶让我送东西去郭村,正好从联际中学旧址那边走,看见了。”陶姐儿道。
联际中学旧址?汪鸿里回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那边干了什么。
陶徊却想起来了,当时,阿湾时不时跑到盼春去骚扰汪鸿里要他陪玩,小萝卜头每每都是直接闯进,不敲门的。敬贤堂的盼春不安全了,汪鸿里为了留出时间给陶徊,拉着他躲到很少人去的联际中学旧址,两人藏在破败的房屋间亲吻,以为没人能发现。
小小的租间蓦然安静下来。
“我说不会说就一定不会说。”陶姐儿叹了口气,“不过,你俩是怎么搞上的?”
汪鸿里脸嗖的红了,“陶二妮你瞎讲什么?!”
“干嘛?”陶姐儿的厚脸皮又发挥作用了,“用词不准确吗?”
汪鸿里被陶姐儿的话噎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俩后面要藏好了,稍微克制住一点啊朋友,我能发现,就证明藏得不够严实。”陶姐儿老神在在。
“徊仔,鱼仔,你们可得想好。”
陶姐儿神情有些落寞,“有时候,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随心所欲的。”
陶姐儿和王越泽的租间终究还是退掉了。
王越泽和他爸妈各退一步,他住一中宿舍,跟汪鸿里陶徊他们一样两周回一次家,陶姐儿也住校了,但是她下课早,依旧每天来一中门口等王越泽。
元旦。
汪鸿里和陶徊拎着行李一下大巴阿湾就迎了上来。
“鱼仔!徊仔哥!”
汪鸿里抽手摸了摸阿湾的圆脑袋,“又肥了嘛!”
阿湾才看到好久不见的汪鸿里,没有跟他斗嘴,唧唧歪歪的要帮汪鸿里提东西,“怎么这么殷勤?”
“我大发善心!”小萝卜头长高了一些,个头到汪鸿里的脖子了。
※※※※※※※※※※※※※※※※※※※※
谢谢小可爱们收藏和评论!希望大家能喜欢俺滴文! 快了快了,你们知道什么快了吗?猜猜剧情。
第32章 冷热
阿湾抢过汪鸿里的书包,提著书包的胳膊垂下去一大截。
“拎的动吗?”汪鸿里瞧他拎的辛苦,有些好笑道。
阿湾立马证明似的挺直腰杆,平衡了胳膊,“鱼仔你太小瞧我了!”
“跟你讲哦,上次阿婆做了羊肉汤!可好喝了!”
“那我等会儿到家要尝尝。”
“嘿嘿早就给我喝光了!”阿湾扮了个鬼脸。
“臭小孩!”
“谁叫你不回来?才不给你留着!”
羊肉汤虽没了,但汪阿婆知道汪鸿里回来,晚上特地烧了鱼。
“元旦放几天假呀?”汪阿婆问。
“三天,后天回学校。”汪鸿里急猴猴地扒着饭,汪阿婆烧的饭可比学校的食堂好吃。
“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可能要到期末考试后了,阿婆。”
汪阿婆点点头表示明白。
吃完晚饭的汪鸿里收拾完行李照例要往仁礼堂跑。
“鱼仔啊,去哪里啊?”汪阿婆已经洗好碗,坐在八仙桌前看电视。
“阿婆,今晚我想去仁礼堂睡。”
汪阿婆有些奇怪,“今天刚回来就去仁礼堂啊?”
“要和徊仔讨论上次考的题目。”汪鸿里心虚,但还是镇静地把手中早已订正好的卷子扬给汪阿婆看。
“哎,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阿婆还想和你多聊聊天呢!”汪阿婆叹气。
“阿婆,还有一天呢,明天咱们聊行不?”汪鸿里笑嘻嘻地讨好。
汪阿婆故意表现出的失落,“随你哦!娃长大了,不愿和我这个老太婆啰嗦喽!”
“阿婆!”汪鸿里听到他阿婆这样说,急急喊道。
汪阿婆笑眯眯的,没有再逗汪鸿里,想起什么似的,“先别急着走哦,阿湾说今晚想问你作业问题呢。”
汪鸿里环顾四周,“那他人呢?臭小孩又跑哪边疯去了?”
“去买糯米糕吃了,馋哦,才吃过饭又想吃零嘴。”汪阿婆对她小孙子的馋嘴行为感到无力。
平山村的冬夜很冷,汪阿婆把后院的门关紧了却还是挡不住穿堂的凉风。
热水袋夹在汪鸿里的腿间捂着,他皱着眉头看面前小孩订正,小孩和他哥小时候一样,蹲在椅子上写,歪歪扭扭的笔迹让汪鸿里不忍直视,阿湾边念边写,“惊涛骇浪,倾盆大雨……”
“阿湾,惊涛骇浪的‘骇’不是害怕的‘害’。”
“哦。”小孩用橡皮擦擦掉,改了。
“惊涛骇浪的‘骇’怎么写啊?”汪鸿里无奈地看著作业本上的“孩”,想用头砸桌子。
“不就是这个吗?”阿湾嗅了嗅挂下来的鼻涕。
汪鸿里拿笔给他演示了“骇”怎么写。小孩一开始写的是正确的,写着写着又变成“孩”了。
汪鸿里烦闷,汪鸿里着急,汪鸿里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