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慢了一拍,别人已经撤退了才想起自己撕开前胸衣衫,挥起长刀,于走廊这方寸之地施展起神通,只听一声脆响,拐角那只半人高的青花瓷作为唯一的受害者便走完了它短暂的一生。
穆凌以正常方式从ATM机里取了钱赔了青花瓷,又结了衣服的帐,全程平静得好像一只死机的仿生人。
他俩出了门去,举目张望。
满大街都还残留着他们昨夜行进的痕迹,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走位,硬生生把整条路撕出了个对角线出来。
穆凌沿途返回,想要把刀还回去。
刀是一家纹身店门口关二爷雕像手里的。
穆凌看见那雕像,又想起一些片段来。
他跟连戎昨夜推心置腹,算是把所有话都说开了,最后聊到那奇妙的亲戚关系上,左算右算无论如何说不清楚。
连戎说:“不如这样,其它关系暂且不论,你我就以平辈相处,以后来往介绍也方便。”
穆凌十分赞同,他是老派人,酒劲上来非要讲究仪式感,看见那一尊绿衣红脸的大汉立在路边,便拉着连戎要去关公面前结拜。
他俩的动静惊动了纹身店的老板,那老板亦是性情中人,不嫌弃他俩把酒疯耍到自己家门口,也要凑热闹来结拜。
穆凌起头,他脑中想着顺序,从小山一路往下数,数到小五时被催促的声音打断,便大着舌头说:“在下小五。”
连戎跟着道:“在下小四。”
那老板没回过神来,中气十足地大声道:“在下小三——”
三人纳头就拜,穆凌趁老板不注意,扣下了关公手里的长刀。
穆凌决定把这整条街都拉进黑名单里。
连戎拦了几辆出租车,对方一听目的地和时间就直摇头,好不容易有一个答应去的,还要拼座才肯走。
穆凌懒得跟他扯皮,拼座就拼座吧。
同他们拼座的是个穿黑衣戴十字架,做神职人员打扮的男青年,看上去也赶时间。
男青年被他俩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像只缩头缩脑的鹌鹑,不住道歉说:“真是对不住二位,我赶着去赴婚礼。”
连戎突然笑了起来。
男青年说:“你笑什么?”
连戎说:“我想起高兴的事,我要结婚了。”
男青年:“哦。”
穆凌也突然笑了一声。
男青年:“你又笑什么?”
穆凌说:“我也要结婚了。”
男青年看着他俩同款上衣:“你们俩是一个婚礼?”
穆凌说:“对,对。”
连戎反应过来,说:“啊,不是我俩结婚,是同一场婚礼。”
男青年:“哦——哦……”
男青年:“我去的婚礼也是两对新人,真是奇怪了,其中一对居然让鹦鹉来念证婚词。”
穆凌:“你说的这个鹦鹉,它会说话吗?”
男青年:“它不是会不会说话的问题,它是那种很少见的,能把京腔说出乡土气息的风格,新人容易笑场,让我在后边给鹦鹉配音——我主持婚礼这么久,从未听说过如此奇怪的要求。”
连戎笑。
男青年:“这位先生你又怎么了?”
连戎说:“我今天结婚了,婚礼上真的有鹦鹉。”
男青年大惊:“你就是那个让鹦鹉念证婚词的奇葩新人?”
连戎赶紧否认。
穆凌笑。
男青年:“您是不是也觉得这个行为非常迷惑?”
穆凌说:“我就是那个让鹦鹉念证婚词的奇葩新人。”
第47章 终章
他们到婚礼现场的这一路, 都过分沉默了。
走到一半神父接到电话,让他介绍一下附近空闲的司仪。
神父:“…………”
穆凌:“这是怎么了?”
他俩连衣服都爆了,难得的是手机还没丢, 但昨晚那一通操作下来电量早就告罄,由于赶着结婚,也来不及充电, 完全不知婚礼现场混乱成了什么模样。
不过想想也能猜到,还有不到两小时仪式就要开始了,结婚的两个人还没到, 估计裴航他们已经急坏了。
连戎正要让神父把电话给他,自己解释一下经过。不知那边说了什么, 神父表情诡异了起来。
连戎一下起了不好的感觉。
“婚礼………”神父说,“改成中式的了。”
*
裴若瑶被扶上临时搭建的高堂位置时,一脸懵逼。
“为什么临时改变仪式?”她抓着裴航说,“儿啊,就算你不想为娘插手你的婚礼, 也不至于保密到快要开场才告诉我,这是一个中式婚礼吧?”
裴航说:“你别问了,坐着吧。”
这是方郦川给他们出的馊主意:“如果实在联系不上他们两个,不如你们先拜堂成亲吧, 反正盖头一裹谁都不知道底下是谁。”
裴航说:“第一,我们这是西式婚礼, 没有盖头这么一说。第二,我跟谢一云结婚, 你是想我哥拆了天华还是想穆凌杀了我哥?”
方郦川说:“要么你延迟婚礼,或者直接取消,否则怎么向这么多宾客交代?”
对于裴航来说, 取消或者延迟都无所谓,但谢一云和连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穆凌更是一方大佬,婚礼要是出了差池,还真不太好收场。
但他绝对不能接受这种交叉结婚的处理方式:“我不同意——”
方郦川问:“你是想穿新郎装还是披盖头?”
裴航:“新郎装。”
主座上,裴若瑶虽然毫不知情,却非常坚持一件事:“我的鹦鹉,我的金刚鹦鹉,我的会说婚礼誓词的金刚鹦鹉,就算这是一个中式婚礼,我也一定要让它出现在婚礼现场上。”
裴航说没有给鹦鹉站的地方了。
他妈说:“那我抱着。”
裴航:“行行行,给你给你。”
金刚鹦鹉身上系了一朵大红花,穿着旗袍的裴若瑶抱着它坐在高堂位上,好像抱着一只老母鸡。
来得比较早的宾客以为自己不是来出席婚礼,而是到了某个驱邪现场。
中午十二点
婚礼准时开始
裴航穿着一身临时借来的影楼风红色新郎装,旁边谢一云穿着同款服装,只是头上多了一条厚实的红盖头,被肖珊珊搀扶着,两人一步步走上红毯。
有审美没有问题的宾客说:“这个婚礼到底是什么风格?”
还有人问:“不是两对新人结婚,怎么只有一对?”
裴航只当没听到。
他们在母鸡抱的裴若瑶面对站定。
金刚鹦鹉的塑料东北话开始讲誓词。
鹦鹉说:“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男………”
裴航听见外面有什么嘈杂的声音,但他现在必须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控制自己,不要当众笑场。
“你是否愿意他成为你的丈夫并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有人往外头张望,引走了他们身上的关注。
裴航心说非常好,不管外边发生了什么,让风暴来得更加猛烈了,这场婚礼注定成为我的黑历史,千万不要有人记住。
鹦鹉的注意力好像也被后面的动静吸引走了,说到一半停下来,张了张翅膀,想飞。
裴若瑶掐了一下它的脚爪,鹦鹉“嗷”了一声,才继续说下去。
就在它说到“在婚约即将缔成时,若有任何阻碍他们结合的事实,请马上提出,或永远保持缄默”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这下裴航也顾不得别的了,连谢一云都掀开盖头,回头看去。
穆凌跟连戎穿着印着酒吧logo的同款衬衫,一脸冷漠地走上红毯,后面跟着脸色惨淡的神父。
他所到之处如摩西分海,人群纷纷为他让开路来。
穆凌站在鹦鹉面前说:“我反对这场婚礼。”
裴航:“…………”
他们临时找了个会主持中式婚礼的司仪,不认得穆凌,见这两位大汉来者不善的模样,以为是要抢婚,哆哆嗦嗦问:“您这是要抢哪个?”
穆凌牵起了裴航的手,后者一脸安宁,走得很平静。
连戎上前一步,司仪说:“您又是做什么的?”
连戎说:“这不是巧了,我也是来抢婚的。”说罢拉走了谢一云。
司仪:“…………”
宾客:“…………”
裴若瑶还坐在高堂位上,问:“这婚礼还继续吗?”
裴航咬着牙说:“继续。”
穆凌问:“进行到哪一步了?直接接下去吧。”
裴航说:“别问我,我刚就顾着憋笑。”
裴若瑶说:“也别问我,我不是念宣誓的。”
于是所有人都看着鹦鹉。
鹦鹉在他们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地说完了最后一段话。
“我们已见证你们互相发誓爱对方,现在你们可以交换戒指,亲吻对方了。”
穆凌说:“戒指呢?”
裴航也说:“戒指呢?”
穆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