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国以来第一次有人用中文对我说出“家”这个字,我内心一片柔软,给了老太太一个深情的拥抱,决定要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拥抱崭新的明天。
好心热情的老太太还特地帮我介绍工作,和渡良濑一块筛选后,我选择了位于隔壁街区的一家老式照相馆。相馆一看就有不小的年头了,装修相当复古,走进去扑面而来的上世纪影楼感,不论风格还是设备都相当陈旧。
老板是一位上海老先生,同我一样是omega,退休后与丈夫一起移居意大利跟随在这里工作的女儿生活。
他没有详尽了解我的工作经历,只让我上手操纵了几次设备,问道:
“你在国内拍人像的经验丰富吗?”
我一愣,有些紧张地摇头:“……不怎么丰富,我比较擅长拍风景。”
“那你擅长捕捉人物神态动作吗?”
“这个还挺擅长的……也算不上擅长吧,我也就特别仔细地观察过一个人,所以对人物动作啊表情啊一些小细节感知还算敏锐。”
“哦?”老板停下擦着镜头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没有给那个人留下一些照片吗?”
我黯然垂眸:“没有,那时候关系太亲了,从来没有想过会分开,就没有替他拍过照。”
老板不再多说什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雇佣了我。离开前他将我和渡良濑送出店门,站在黄昏的街道上,柔和地对我说:
“辛柑,不论发生过什么事,为了你肚子里的小生命,努力生活是最重要的。”
我同他道谢,与渡良濑相视一笑,迎着金色的夕阳,慢慢踏上了回家的路。
……
“把枪/丢了,带走瑞克塔起司卷。”
路上,渡良濑突然停下脚步,要我稍等。我无聊地望着来往行人,正发呆,一只手突然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愣,从渡良濑手里接过一份甜品:“你说什么?”
“瑞克塔起司,每回看到《教父》里的这句台词,我都很想试试这个甜点。”渡良濑举起手里和我一样的甜品,装模作样地碰了碰,“祝贺你开启新生活,干杯。”
我心里又暖又涩,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其实我们萍水相逢,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帮我。大概因为他是个儿科医生,医者仁心,才看不惯我一个孕夫流落街头遭人欺负吧。
我咬了一口起司卷,低声道:“渡良濑,谢谢你……”
“不客气。”渡良濑笑着望了我一眼,“当然,如果你以后能多注意休息就更好了。你没忘记我和你说过,你因为长期没有alpha信息素安抚,加上怀孕初期受过刺激,体质渐渐变差的事吧。你千万小心,不要再受任何刺激了。”
他说罢,叹了口气,空出一只手摸摸我的脑袋:“哎,作为一位儿科医生,我真心希望未来不会三天两头接到你的上门急诊电话。”
“呸呸呸,呸三下!”我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中国人最忌讳这个了,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其实我以前并不迷信这种事,只是现在有了孩子,宝宝又一路跟我吃了许多苦,我就变得特别在意这些事。加上楼下的潮汕老太太又特别信这些,三天两头拉我给孩子祈福,我都快被洗/脑了。
渡良濑垂眸,听话地连呸三下,对我道歉,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还特地用蹩脚的中文一字一顿地说:
”愿你的孩子无忧无虑长大,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一生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中文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渡良濑摇摇头,没回答。
“渡良濑,其实你和我想象中的日本人挺不一样的,我以前看一些明治大正时期的日本小说,总觉得日本人特别爱伤春怀秋,有种清冷颓唐的气质,而你身上一点也没有,还爱跟人开玩笑。”
我低头把起司卷里的巧克力块挑出来扔进嘴里,边嚼边问:
“你怎么和我一个中国人这么聊得来呢?你以前在日本的时候,有人说过你特别不像日本人吗?”
渡良濑脚步一顿,淡然一笑:“有过,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都过去了。”
我敏感地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心道不好,不会是不小心触及到他的伤心事了吧?便赶紧转移话题。
“你是什么时候打算到意大利工作生活的?是受人邀请过来的吗?”
渡良濑点头:“算是吧,我参与了一个与本职工作无关的秘密研究项目,在国内无法及时和这边的人员联系,所以我就辞职到欧洲来了。新工作就职前我好好给自己休了一次长假,才会在科西嘉无意碰上你。”
“这样啊。”我低头咬了口起司,喃喃道。
”你不好奇我再研究什么项目吗?”渡良濑有一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想知道呢,在科西嘉救你那会儿,我开玩笑说我为黑/帮工作过,你不是还信了吗?”
“既然是秘密项目,我随意打听肯定不太好,就不再多问了。”我红了脸,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那是因为你出手救我的时候实力太惊人了,看起来不像个普通beta,倒像个优质alpha。”
说到这个我倒是有几分好奇,渡良濑遗憾过自己没有分化成alpha吗?”
渡良濑驻足,出神地望向汉堡车前的一对父子,直到父亲驮着儿子离开,他才缓缓回神,对我笑道:
“alpha也不一定好呢,不过说真的,有时候我挺希望自己能是个omega的,如果我是个omega,爱上了alpha,也能像你一样为他孕育生命了吧。”
作者有话说:
秦满心未来老攻来客串了
第77章 Chapter 71
秋风捎来凉意,难熬的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我抱着风扇哈气,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冷水里,一边疯狂掀着衣服,一边拍着肚皮算小孩儿出来的日子。
快点出来吧我的宝,你爸可太想吃的凉的东西了!
其实我好多次险些管不住嘴,但是身体情况不容乐观,最后只能乖乖听医生的话,过上了相对养生的生活。
再不卸货,我快忍不住了!
我烦躁地挠挠头,偏过头去望窗外的月亮,突然想起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半个月前渡良濑来看我,捎给我一盒苏式月饼,说是我在国内的亲人托人寄给西蒙,西蒙再邮寄给他,让他转交给我的。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联系不上双亲了,甚至连庄钦的电话也打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我失去了身份有关。不过现在他们寄月饼给我,起码让我放心,我心里安慰不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等孩子大一点,将来回了国,第一件事就是到相关部/门重新恢复我的身份,不能再做三无人士了。
头一次再异国他乡过这样重要的节日,我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摸摸肚子:“哎,还好有你陪我,我也不算身边半个亲人也没有。”
背对月光,我翻过身抱着凉被,想起了那个好久不敢打探他消息的人。
秦塬还好吗?大半年过去了,他还在坚持找我吗?他是不是已经从我的“死讯”里走出来了?
他大概已经释怀,已经放下我了吧。不然总是牵挂一个“死人”有什么用?
不知道他和他现在的对象感情好不好,会不会偶尔同他或她提起,自己曾经有个一块长大的发小,俩人相 伴二十多年,未来的路,却再也不能一起走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抱着肚子平躺回床上,闭上眼,缓缓入睡。
……
“醒醒,你的早点,四块五,记得还我饭卡上。”
我从学校课桌上爬起来,迷迷蒙蒙地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靠!居然整个大课间都快睡过去了!
“我不是让你出完操回来叫醒我吗?晚了晚了,下节化学课,我元素周期表还没背呢。”
我埋怨地拿数学练习册直角边去怼秦塬,秦塬不管不顾地拆了块肉松饼递到我嘴边
:“那我不是去给你买早餐吗?你不去东门那小卖部看看,每天大课间都多少人排队买东西。”
我想也没想就咬了下去,边嚼边烦躁地去抽屉里翻化学书,余光往桌子上一撇,更火大了:
“怎么是椰香面包啊!你明明知道我不吃椰粉的呀!”
秦塬一愣:“你怎么不吃椰粉?你不是最喜欢吃椰粉吗?你今天怎么了?”
我的眼前顿时模糊起来,朦朦胧胧盖着一层,我瞬间看不清楚秦塬的脸了。
我慌乱地喊了一声:“……秦塬?”
明明秦塬的人就在我面前,可他的声音却像是离我好远,听得虚无缥缈,不真不切。
“还有,你怎么会背不完化学元素周期表,你不是化学课代表吗?上礼拜小测你还拿了第一。”
我猛然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后背不住发凉。
不是我。
秦塬现在对话的人不是我。
我不吃椰粉,我化学成绩极差,念书的时候,秦塬也从来没有为我跑过腿买早点。
秦塬面对的不是我,那是谁?谁在取代我?
“你到底怎么了?”
看不清面庞的秦塬忽然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我的脸。
”——XX。”
我的感官系统突然失去了知觉,听不见他最后说出口的人名,周遭也变得漆黑一片。
地板突然塌陷,我跌下椅子,不住向下陷落。我大声呼喊秦塬的名字,可没有人来救我,我奋力挣扎想要抓住悬浮在半空中的课桌桌腿,去永远也抓不住。
我在空中用力一蹬,试图让自己重新往上。
结果这一蹬,直接把自己蹬醒了。
我望着洒进屋的阳光和早已明亮的房间,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缓了会神儿,才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
嘶——坏了,腿抽筋了。
我看了眼时间,确定不会给邻居添麻烦,才给楼下老太太打了个电话。
“喂,关婆,我是辛柑。我的腿又抽筋了,您方便上来帮帮我吗,我挪去门口等着给您开门……”
扒在老铁门上等老太太的时候我无事可做,索性发起了呆。
昨晚我居然久违地梦见了秦塬。梦里我和他都还是少年时候模样,只有十五六岁大。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睡前想起了他,才让他大半夜地闯进我梦里。哼,真是的,要让我梦见你起码也让我做个好梦,给彼此留点好的回忆吧,平白无故扰人宝贵的睡眠时间,太讨厌了。
“小辛啊,你没事吧?”
“……啊?啊我没事儿。”老太太突然出声把我唤回了神,我单脚支在墙边给她开门,傻笑两声,“嘿嘿,就是腿有点儿疼……”
老太太赶忙把我扶回床边坐下,熟练地帮我揉起了腿。他们祖上世代做餐饮,一个个手劲儿都巧得很。
老太太边帮我抻着边说:“对了小辛,今天中秋节,你还去照相馆帮忙吗?”
我摇摇头:“这几天都不去了,老板女儿最近订婚,给我放了三天假。”
老太太闻言笑起来:“那太好了,我小儿子从老家飞来陪我们过节,今天加餐,你来和我们一块儿吃吧。我们中秋节吃的月饼啊,也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像蛋黄酥那样的,你是北方人,不知道吃没吃过?你阿叔今天做了许多,都是你能吃的馅,等一会我给你拿一些上来——哦哦对,我和你阿婶今晚还要拜月娘的,你一定没见过,晚上来看看啊。”
我听老太太叨叨絮絮地念,心里暖洋洋一片。我知道她老人家心善,看我一个人独自在外,逢年过节更显得可怜,所以想让我加入他们的大家庭中。
“嗯!我一定去!”
然而这天还没等到晚上赏月吃大餐,渡良濑突然到访了。
我诧异地给他开门:“渡良濑?你怎么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渡良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上/我家来坐客了。他除了本职工作,秘密研究项目的事务也很繁琐。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抽空来探望我,定期为我检查身体,注射营养液和稳定信息素的药剂。
渡良濑闪身进屋,小心谨慎地朝屋外望了两眼,轻声带上门,神情严肃地望着我:
“辛柑,你在这的事,国内除了你父母和那位送你到南法去的朋友,还有人知道吗?”
我见他神色凝重,霎时也跟着严肃起来,摇摇头:“没有,我当时在国内出了事,险些丧命,后来辗转联系到我父母和庄钦,只有他们知道我在国外平安无事。”
我顿了顿,仔细揣摩他的表情,斟酌地问:“你这么着急找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庄钦来回踱步,纠结地叹了口气,最后一咬牙,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我。
“这位寄信人你认识吗?”
我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疑惑地接过信封,正面收件人上分别用中文和英文印刷上我的名字。
知道我我生活在意大利的人通常不会这样联系我,这信封里面会是什么?不会是威胁信吧……
难道我在西南逃脱一节被人被那群地头蛇记恨上了?这不可能,当时我只是他们选择抢/劫勒/索企图拐/卖的随机目标,他们知识通过信息素辨别我是个omega,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