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该负了王妃!”
“啪”地一声,手中的酒碗应声而碎。
“本王欲作何,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嘭”地一声,雅间的门被重重带上,冷宗牧也不在意,直接举坛便往嘴里倒酒,不一会儿,坛子里便空空如也。
“小二”
“小二!”
“小二!!”
冷宗牧连着叫了三声,雅间的门才再次被推开。
平南王府
夏澜正手执一卷书倚在座榻上出神,曼儿随即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启禀王妃,奴婢方才出府,在街上听到一些流言”
“嗯”,夏澜目不离书页,只淡淡应了一声。
“是有关宁府小姐宁阮的”
第25章
闻言,夏澜终从书本中抬起头,曼儿会意,随即继续道,“流言说,宁府小姐如今已是一十有八,早已过了出嫁之龄,已成了无人要的黄花菜,却还自视甚高,自以为自己很吃香。还有的说,这宁府小姐之所以拖至今日还未嫁人,是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觊觎这平南王妃之位,可奈何平南王从不拿正眼瞧她,心中只平南王妃一人,这宁府小姐眼看着多年期盼无望,便心生歹念,暗地里让人造谣诋毁王妃清誉,是十足的恶毒小人嘴脸”。
夏澜好看的柳眉微微皱起,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有关她的流言方起,关于宁阮的便紧接着出来了,这明显是在故意针对她而要护着自己。
莫不是三哥?夏澜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三哥不会做如此之事。那又会是何人,这般护着自己,又这般聪明,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一时之间,夏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干脆吩咐莫一去查一查此事,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不过,依夏澜看来,多半是查不出来是何人所为。
“夫子可给南儿授完课”,夏澜想了想问。
“夫子离府已有一炷多香的时间”
“嗯”,夏澜随手搁下手里的书卷,“拿上点心,随我去书房看看”。
从榻上起身之时,又再次想起今早之事,夏澜的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南儿这孩子太过聪明、敏感,心思也过于活络,想得太多,也太复杂,夏澜担心其胡思乱想些什么。
就在即将跨出房门之时,夏澜的脑中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惊得她蓦地停下了脚步,怎么会?!
当夏澜行至书房门口之时,一眼便看见那正坐于书桌之后的人儿。
意外的是,既不在练字,也未在读书,而是正顾自看着手里拿的一串糖葫芦,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只是这笑,看着竟似还带着丝丝邪气,宛若一匹正在想着怎么使坏的小狼。
如此模样的岑南,夏澜还是第一次见,竟不自觉地看得出神了。
一直以来,岑南所表现出来的心智、言行皆太超乎寻常了,别说一点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孩子,纵是比起大人有时皆要成熟、稳重许多。
夏澜一直都未想明白,一个方才三岁的孩子,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又经历了多少,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她总觉得,南儿的心里压着很多事,可其从不曾开口提起,她便也不曾开口问过。
只是,她总是忍不住会想,若是南儿能懵懂、无知些该多好,如此至少会活得更简单、快乐一些。
“南儿在作何”
轻柔的嗓音突然响起,岑南几乎是在瞬间便正经了神色,从椅子上跳下,上前,行礼。
“澜姐姐”
“方才在作何,嗯?”,夏澜俯下身,宠溺的轻轻捏了捏岑南的脸颊。
随即,一丝红晕就那么明目张胆地爬了上去,岑南眉眼微垂,“我今日又想吃糖葫芦了”。
夏澜牵着岑南到旁边的座榻落座,笑问,“何时去买的”。
岑南有些尴尬地看着手里的冰糖葫芦,“我让青柠姐姐替我去买的”。
“原来如此”,夏澜低眼瞧着神色有些别扭的岑南,唇角禁不住轻轻上扬,“那你方才怎得光顾盯着它,为何不吃呢”。
糟糕!刚刚光顾着高兴,都忘记克制了,也不知自己露出了怎样的白痴表情。
但是,即便心里囧的要命,面上还是要表现的镇定。
“嗯,我在想什么时候吃会比较好”
对于眼前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夏澜禁不住莞尔,忍不住想逗她一逗。
“这样啊,我还以为,南儿是要给我呢”,夏澜抬手轻轻托着下颌,笑意盈盈地看着岑南道。
瞬间,胸腔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岑南想也未想,便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夏澜。
夏澜微微一怔,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南儿不是说想吃吗?怎得又给我了?”。
对于夏澜的“不依不饶”,岑南也未有丝毫的不耐烦,径直伸手端了矮几上的茶抿了一口方才回话。
“小孩子吃多了甜食不好”
“……”
夏澜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话,这话不是该由她来说的吗?
之后,二人如往常一样,聊天,饮茶,吃点心。
不过,岑南总觉着,夏澜今日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带着探究,似要把她看穿一般。
闲谈之时,说话也总似意有所指,却又不说明白,岑南也便当不知道。
约莫一盏茶过后,岑南返回书桌前继续练字,而夏澜则离开了书房。
前脚刚踏入房门,夏澜便回头对曼儿道,“把青柠叫来”。
不一会儿,青柠便跟着曼儿进来了,跪地,行礼,“奴婢见过王妃”。
“起来说话”,夏澜手执茶盏,微一抬眼,“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回王妃,奴婢今早去给南儿小姐买冰糖葫芦去了”
“你是一个人去的”
“南儿小姐说奴婢一人上街不安全,便让莫二陪着奴婢一起去的”
青柠回话之时,莫一已将莫二带了过来。
一盏茶过后,青柠与莫二相继从房中退了出来。
走在前的青柠,娇俏的脸上隐现如释重负之色,原本还带着紧张与惶恐的眼眸也再次恢复灵动,心里暗暗庆幸,幸亏早有准备。
不过很快又调整了神色,低眉顺眼地疾步朝书房方向走去。
而行于其后的莫二,依旧一副千年不化的冰块脸,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直至莫一突然自身后唤住了他。
莫二顿足回首,拱手见礼,“大哥”。
“你方才是否对王妃有所隐瞒”,莫一严肃道。
“大哥应知,我从不撒谎”,莫二冷淡回。
可莫一太了解莫二了,直觉告诉他,此事定不似方才二人说的那般。
“你当真只是护送青柠去了买糖葫芦,没有干别的?”
“主子给的任务,只是护送”,话落,莫二转身便欲离开。
“慢着”,莫一却似突然回过味来,“你只是护送,青柠也确买了糖葫芦,但这中间、难道说,是青柠,不行,我必须将此事禀告王妃”。
“大哥”,莫二不慌不忙地叫住他。
莫一回头,就听见莫二那一贯没有起伏波澜的冰冷声线道,“你我二人身为王府护卫,理应保护主子,而今却让旁人堂而皇之地欺负主子,乃是失职”。
而后,也不管莫一是何反应,抱臂,转身,走了。
待莫一回神之时,却只见其背影。
方才,莫二这是在、威胁他吗?他这向来一根筋的弟弟,竟学会了威胁人……
宁府,还未踏入府门,宁开就开始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
“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老夫头上撒野!”
“老爷这是怎么了,怎得生这么大的火气”,宁开夫人忙迎上去欲安抚,却被宁开一把甩开了,“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简直是丢尽了老夫的脸!”。
宁夫人被吼得一愣,不自觉地喃喃出声,“阮儿、阮儿怎得了”。
“来人啊!给我派人去查,一定要给我查出是谁,否则你们都不必回来了!”,宁开用力一挥,气得胡子都抖得厉害。
“老爷,老爷您消消气”
“消气,怎么消气?!她人呢,叫她立刻来见我!”
宁夫人面有难色,“阮儿、阮儿她一早便出门了”。
闻言,宁开的脸色愈加难看了起来,“出门!她还有脸出门?!让人去找,立刻给老夫找回来!”。
已过未时,因腹中饥饿,冷宗牧方才悠悠醒过来。
不知自己已饮了多少,也不知现在是何时辰,冷宗牧浓眉微锁,看着屋内亮堂堂的,应还不算太晚。
“小二,小二!”
唤了两声后,许是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冷宗牧不禁抬手挡在了眼前,却突感一阵凉意,抬眼,竟发现自己光着臂膀,下意识便要起身,却觉怀中似有什么压着自己,旋即低头看去,而后噌地一下跳下了床。
面色沉沉,刚欲开口,房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嘭地一下踹开了……
平南王府
午睡起来的岑南方一踏出房门,便见隔壁门前站着的冷宗牧,欲敲门却似有犹豫。
面色看着很是阴沉,还略带疲色,清早出门还一身利整,此刻这锦袍之上也尽是褶子。
岑南眉头微皱,方往前走了两步,便一脸嫌弃地皱起鼻子,好大的酒气。
抬头,刚欲开口,目光却在略过冷宗牧右侧颈项时,脸色倏地变得比他还难看了起来。
刻意压低了嗓音,“你,先跟我过来”。
冷宗牧却只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第一次露出了不耐的神色,而后抬手便要敲响面前的房门。
“你”
岑南愤怒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房门却在这时从里面打开了,岑南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三哥,南儿,你们这是”
而就在此时,看门的小厮突然匆匆跑进了后院。
“禀王爷,王妃,宁、宁将军他带人闯进来了”
第26章
岑南敏锐地察觉到冷宗牧的神色一僵,而后沉着脸转身前往前院。
回过神的夏澜抬脚便欲跟上去,岑南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夏澜的裙摆。
夏澜随即俯身牵了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南儿莫怕,没事的”。
可岑南却并不言语,只是那么望着夏澜,乌黑的眸子带着一丝乞求。
夏澜微微一怔,随即蹲下身子柔柔地看着她,“南儿这是怎么了”
。岑南欲开口让夏澜别去,可话至嘴边,终又咽了回去,该发生的终是会发生,是逃也逃不掉的。
轻轻摇了摇头,“我陪澜姐姐一起吧”。
当两人刚行至前厅侧门之时,便听见啪的一声,似是茶杯碎地之声。
夏澜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步伐,牵着岑南前脚方一踏入前厅,便听见宁开气急败坏的吼声。
“小女尚未出阁,便被你玷污清白”
微凉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让岑南的心也跟着猛地一颤,迅疾紧张地抬头望向身侧之人,欲出言安慰,可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何。
只听得宁开的声音又吵嚷了起来,“日后你让她如何做人,又让我宁家如何在这平南立足!”。
“三哥,宁将军”
只得片刻怔愣,便又是那位知书达礼、进退有度的平南王妃,而岑南却只觉心疼。
“澜儿我”,冷宗牧望着眼前之人,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而宁开见夏澜来了,却是愈发的嚣张起来。
“王妃既在此,你来说说,小女这清白之身无端端被人毁了,日后要她如何再活于世,又让我这张老脸日后往哪儿搁!今日,你们非得给小女、给老夫一个交代不可!”。
“曼儿,给将军看茶”,夏澜侧头吩咐了一句后,牵着岑南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什么茶!”,啪的一声,茶杯再一次被摔了满地。
“宁开,注意自己的身份!这儿是平南王府!”,冷宗牧也怒了。
闻言,宁开冷哼一声,“身份?王爷强辱小女之时,可曾记得自己是何身份!”。
岑南终于忍无可忍,“强辱?你怎知不是你那宝贝女儿自己贴上去的!”。
“南儿”
“混账!你、你”,宁开气得下巴上的胡子不停抖动,“你是怎么教她的!”。
“我非澜姐姐所生”,岑南噌地一下跳下椅子,怒目瞪向宁开,“我如何,与她何干!更何况,我所说皆是实情,这平南何人不知,宁府小姐早已过出阁之龄,却至今待字闺中,皆因妄想这平南王妃之位!”。
“南儿”
岑南闻声下意识抬眼看了过去,在对上那双盈盈水眸之时,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糟糕!
“市井之言,怎能当真!”
“是否属实,宁将军自己心知肚明!”
“你!”
岑南却直接无视了他,目光严肃地看向冷宗牧,“我问你,你今日莫不是去了与那宁府小姐私会”。
“休得胡言”,冷宗牧出声斥道,“本王只是去鹤颐楼饮酒”。
岑南随即脚下一转,看着宁开一挑眉尾,“宁将军可听到了,这无缘无故的宁小姐”。
“南儿”
右手突然被一抹凉意包裹,岑南一抬眼,便落入了那一双似能融化冰雪的柔情眼眸。没有怒气,也没有责怪,但岑南看出来了,夏澜不欲她再说下去。
最后,岑南还是仍由夏澜牵着她离开了前厅。
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往前走着,谁也不曾开口。
岑南始终低垂着眼,就那么仍由夏澜拉着她前行。
直到夏澜突然停了下来,“曼儿,找先生算算最近的吉日”。
在那一刹那,岑南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坏了,说不清是怒是悲,是心疼还是无奈,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一颗心像是被人紧紧地攥在了手心,有些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