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了二十几分钟，车子停在一栋乌漆嘛黑的房子前面——
这是千寻在他上大学后给他购置的为结婚做准备的房子。
放假回来，偶尔住这里，偶尔回家住。
把人扶到客房躺好，周舒言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千芽帮陆时盖好被子后说：“不用了，我爸爸说来接我，大表哥你收拾好东西赶紧休息。”
周舒言笑的高深莫测，“我以为你会说要留下来呢。”
千芽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明天要上课。”
“那他……”
“他住在我家楼下，明天大表哥要出发了把他叫醒顺路送到我们小区就可以了。”
哦，还是邻居。周舒言点头，“好的。”
在与千芽一同走出客房关上门的前那几秒，周舒言飞快的瞄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心想这男生有什么好的，除了脸好看了些，难道……自己妹妹是颜控？
那么问题来了，要不要告诉舅舅有个混小子打算带妹妹玩早恋？
周舒言边思考这个问题边收拾东西。
而另一边，千芽回到家洗漱好后，跟千钰要了协议的复印件，打算熄灯睡觉时，却看到南雪站在门口看着她，说：“宝贝，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千芽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了个位置，“妈妈拿枕头了吗？”
“拿了。”南雪把藏在背后的枕头抱在怀里走过去躺在她身边，顺手把灯关了。
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呼吸声。
皎洁的月光洒进来，铺了一地光辉。
过了好一会，南雪问：“宝贝，你睡了吗？”
“没有。”
“宝贝，妈妈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段时间你过得那么辛苦，我应该再多关心关心你的。”
“没关系的。”千芽安慰道，“都已经过去了，人要往前看。”
南雪吸了吸鼻子，抱紧她，“以后这种事不要自己消化，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直接说，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我记住了。”
两母女又说了好一会的话，千芽终于等到南雪睡着，拿起手机，点开林璐发给她的视频——
足足有五个小时。
视频里陆时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石凳上，偶尔他们休息的时候过去跟他交谈，其余时间他都是看着手机发呆，她知道，他在等她。
他没离开过那个位置，一直在等她。
她没舍得快进，一秒也不愿错过。
等把视频看完，已经是早上五点。
从满天繁星到天光乍破。
千芽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机，进入梦乡。
早上，睡到自然醒的周舒言给自己弄了个超完美的三明治，还没塞进嘴里，就听到身后一声凄惨无比的尖叫，他决定要把高中生的早恋扼杀在萌芽里。
“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
——陆时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衣物的完整性，然后开始发起对餐桌前吃早餐比他年长几岁的男性生物的质问。
他昨晚明明见到千芽了，他还记得她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想到这，陆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生无可恋。
他肯定是做梦了，千芽不会说话。
喝醉了酒，被个陌生男人带回家，他突然能体会到电视剧里女主角被人玷污了以后站在淋浴头下恨不得拿钢刷洗澡的镜头，他现在只想脱掉一层皮。
周舒言放下手里的三明治，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你不要露出那种我好像对你做了什么的表情，我对男的没兴趣。”
看了眼盘子里的三明治，周舒言觉得自己被他如同良家少女被人强迫欺凌的表情弄得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就着果汁吃完了。
毕竟浪费挡财运。
洗完杯子，周舒言拖着一边放着的黑色行李箱说：“走吧，顺路送你回去。”
陆时跟上他，“你认识我？知道我住哪里？”
“昨晚之前不认识。”
“……”
一路无言。
车子停在熟悉的小区门口，陆时才相信了他的那句话。
下车之前，他说：“谢谢你，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谁？总感觉你和我一个认识的人很像。”
周舒言说：“周舒桐是我弟弟。”
陆时的脑子的确是个好脑子，一下子就捋清了关系，脸上难掩兴奋，“哥，所以昨晚千芽真的来了吗？”
周舒言瞥了他一眼，“我觉得你喊我喊早了。”
“不早。对了，哥你还是事要忙吧，路上小心。”
看了他一会，周舒言在心里说，算了，不要跟个小孩子计较，你是个成年人。
“走了。”
“哥，慢走。”
高高兴兴送走周舒言，陆时回家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换了衣服还很风骚的喷了香水，打算以全新的面貌到学校去见千芽。
他刚刚问了，千芽说她等会会从姑姑家直接学校。
陆时决定直接打车到学校，这样就能快点见到她了。
谁知，他刚踏进校门，就被几个身穿警服的人拦下。
第25章 上任
站在高二三班门口的人，看着被带走的陆时，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现在是课间，被几个警察簇拥着走向另一边教学楼的身影太过显眼，议论纷纷：“那不是陆时吗？”
“怎么会有警察？”
“难道是他做了什么犯法的事？”
原沁对于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音很是满意，转身走进教室，停在千芽身边，“当杀人犯的滋味怎么样，我觉得你可以和陆时分享一下了。”
千芽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她，眼里波澜不惊。
原沁俯下身，低声说：“从今天开始，陆时也会是个杀人犯，有人和你作伴了，开心吗？”
刘民冲进来对千芽说：“时哥被几个警察带到校长室了，说是和昨晚发生的命案有关。”
千芽站起身，问了一句：“你做的？”
原沁愣了一会，继而提高音量恶狠狠道：“不继续装哑巴了吗？还是你已经没心没肺到一个人因为你死了都觉得问心无愧！”
全班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看着她们俩。
最震惊的还是听到千芽说话的刘一昼和刘民，后者更是瞪着眼睛给陆时发信息，告诉他小仙女会说话了。
千芽一字一句的说：“我的确问心无愧。”
无疑，软软糯糯的嗓音就像是一颗炸弹，丢进人群，炸开了锅。
“你凭什么问心无愧，我哥哥因为你死了！”
原沁气红了眼睛，抓着她的衣领，目光扫过众人，“你们眼里的第一名，是不择手段换了我哥哥的主刀医生而活下来的杀人犯！她的命是用我哥哥换来的。”
“所以。”原沁盯着她，“我也不择手段。”
听到风声赶来高二三班的乐一一和周舒桐看到的是——
千芽掰开原沁抓着她的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面无表情：“换医生是你父母的请求，是你父母想要你哥哥活命而求我爸妈换了我的医生。当初你怎么对我我都不在乎，是因为我觉得我欠原旭的，可是现在，你不应该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乐一一目瞪口呆之余，悄悄问周舒桐：“妹妹的性格本来就是这么有范儿的吗？”
“她只是生气了。”
千芽把那张纸放在她手里，“从现在开始，我将追究你以前对我做的所有事。”
说完，拿过桌面上的手机，拨开众人，向外跑去。
原沁呆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纸，末端的确是她父母的亲笔签名。
为什么会是这样？
乐一一走过去，直接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因为你没了解清楚事实真相，导致妹妹愧疚了这么久，背负着你强加给她的罪名不敢说话。你真恶心！”
见她又抬起胳膊，周舒桐将她一把抱住，“这里是学校，而且她也会受她应有的惩罚。”
“那就这么算了？”
周舒桐看向原沁，平时温柔的眼里满是厌恶，“我们总不能和她一样用暴力解决问题。”
“也对。”
急急忙忙来到校长室门外，千芽刚想敲门，却听见从里面传来一个粗犷却很客气的男声：“我就跟您再说一遍吧，是这样的，我们凌晨接到报案说城北街头有一具男尸，在现场发现了这位同学的名牌，想着来了解一下情况。”
另一个无端透出一股寒气的声音响起：“问出什么来了吗？”
“根据调查，死亡人士是城北高中高二的学生，名叫金平，我们法医给出的尸检报告是，下午五点到七点遭受过挨打，死亡时间在八点到十点，可是后来又被人在心脏上扎了一刀。”
顿了顿，粗犷的声音继续说：“希望陆时同学能提供从下午五点到凌晨三点的不在场证据。”
陆时很淡定：“我不认识这个人，而且我也没去过城北。至于我的名牌，上个星期就已经丢了。”
听到这，千芽推门进去，“我有证据。”
说实话，她一直觉得在警察叔叔面前说什么都没有公信力。
因为他们只讲证据。
似是怕他们不信，小姑娘软软的声音里带了些着急的意味，“我真的有证据，陆时昨天从下午五点到九点都在中心公园，在那之后，他和一群人去了西华路的居酒屋，到十一点才出来，然后他就被我和表哥送到了一德小区，你们……可以去查。”
后面声音越说越小，全然没有刚刚对阵原沁的底气。
千芽骨子里就是棉花糖做的，又软又绵。
感受到小姑娘的紧张，老大粗的警察轻声安慰道：“小姑娘别害怕，我们不凶。”
千芽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正是那段五个小时的视频。“这是昨天五点到九点的视频，您可以看看。”
警察接下那部手机，喊来另外两个同事一起看。
而从震惊中回过神的陆时拽着千芽的衣袖，激动的说：“你怎么会说话了？”
声音还真是和她一模一样，软软绵绵的。
他心都要化了。
“本来就会说话的。”千芽小小声的问：“声音……会难听吗？”
她也害怕会被喜欢的人觉得她声音不好听，希望，起码在他眼前，能再完美一些。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那是进入十二月以来的第一个下雨天，寒风夹着细雨穿透层层衣物侵入骨子里。
冻得人瑟瑟发抖。
千芽出去买东西时经过一个小公园，听到奶声奶气的喵喵声。
循着声音找过去，她看到一个撑着暗红色伞的男孩子蹲在一个纸箱前面，细长的手正在逗弄趴在纸箱上的三只小奶猫。
大大的伞连同它们一起裹了进去。
“被抛弃了吗？那就跟我走吧，虽然不能带你们回家，给你们找一个遮风挡雨温暖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见他抱起纸箱站起来，千芽连忙躲到滑梯后面偷看。
男生转了个弯，露出伞下遮挡的脸——她只觉得有些小惊讶，居然是陆时。
不过想想，他其实人很好，会做这种事也不奇怪。
暗红色的伞越走越远，就快离开视线范围，千芽连忙跟了上去。
走出小公园，陆时走上大马路，过了两个红绿灯，拐进小路，推门进入一家宠物店。
千芽蹲在一个小角落里，透过玻璃门，看到陆时笑着把纸箱端给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小姐姐，还拿出一张银行卡，似是又叮嘱了几句。
然后摸了摸几只小奶猫的脑袋，走出宠物店。
暗红色的伞混入人群，走远了。
千芽推开宠物店的门，医生小姐姐正要抱着几只小奶猫往里走，听到声响，回过头打招呼：“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是要来买宠物吗？”
千芽摇头，看着她怀里的纸箱。
医生小姐姐看懂了，抱歉的说：“这几只是顾客寄养在这里，不卖的。”
有一只白色的小奶猫扒在纸箱上冲她伸着爪子，喵喵喵的叫。
千芽伸手过去，它还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心，另外两只也凑过来舔她的手。
千芽只觉得猫咪太可爱了。
想养。
医生小姐姐说：“它们好像很喜欢你，如果可以，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来看看它们。”
千芽把自己的卡掏出来递给她。
“这是干什么？”
千芽想了想：零花钱。
医生小姐姐笑了笑，“真可爱，第一次见到有给猫咪零花钱的，这样吧，六个罐头一百二十块钱，算是你买给它们吃的零食，行吗？”
千芽连连点头。
走出宠物店，雨已经停了。
心情变好了，天气也变好了。
千芽兜去附近的零食店买了一些很好看也很好吃的糖果，回到家楼下，发现陆时也在等电梯。
心情比刚刚更好了些。
电梯从三十五楼下来，用了一分三十秒，她站在陆时后面也是一分三十秒。
他似乎在想事，也许在想人，手里的伞在手心转来转去，伞上的小水珠洒了一地。
电梯门打开，陆时走进去按楼层，抬头才发现她站在不远处，漂亮的眼睛看到她的瞬间，似是银河都在他眼里，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千芽第一次觉得，如果心能从胸腔跳出来，估计就会粘到他身上去了。
“不进来吗？”他问。
千芽走进电梯，23楼的按键亮着，与22楼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就像现在她和陆时的距离一样。
陆时看着她手里的袋子，“你出去买东西了吗？”
千芽点头，在心里补了一句，还跟踪你了。
“买什么了？”
千芽在装糖果的纸袋里掏了掏，拿出一颗粉红色的心形糖果递给他。
店主说了，这颗糖名叫“喜欢”。
她只买了一颗。
从正视喜欢，只用了一个跟踪的时间。
……
“很好听，真的。”陆时说，“我喜欢你的声音。”
不单是声音，还有她这个人，全部，他都喜欢。
原来昨晚不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