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她惊讶。我兄弟之前练手,恰巧做过一个,你直接拿去就行了。小贩笑呵呵的。这个,会被检查出来吗?她不放心。从外观看肯定是看不出来,刚刚我兄弟拿机器改变了下它的磁场,除非用热释光法测它的辐射能量,否则不可能有人看得出。他信誓旦旦。叶隋璐心下踏实了一秒,转而被惊愕替代:她知道瓷器埋于地下,磁性会随着地层磁性的变化而变化,通过地层堆积可以断代。没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磁性也可以消除后定制,文物造假的手段如此日新月异。改变了瓷瓶的磁场,在主流的磁性断代方法面前就能蒙混过关。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们都信你不是去做坏事。需要的时候,来这里取就行了,我们会替你留着的。小贩道。叶隋璐点点头,一句三回头地离开这个地方。叶隋璐走后,少年从门帘后出来,露出一张小巧白皙的日系脸庞。回去之后,叶隋琛不在家,叶隋璐一颗心并没有落到肚子里。她在想少年的那句话他是你靠着坚持就能追到的人吗?几天前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浮现。方辞冰敛着温和的眉目,异常温柔地后退一步对她说:隋璐,如果我之前没有说清,那我就再和你说一次。我没办法喜欢上你,我也不想再继续耽搁你了,往后就当我是个陌生人吧,每一次回忆,都是凌迟一样的痛,就好像挨了七年的沉疴烂疾,被医生宣判了最后的死刑。叶隋璐紧捏着拳头,脑袋里刮着风暴。其实她从小就不喜欢灰姑娘的故事,她不想等待王子降临,给予她施舍,她不想做别人装点门庭的玩意儿。她当然也不喜欢公主嫁给邻国的王子,那种门当户对对应进她的现实,只能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她喜欢公主和穷书生的故事,书生的一切都是公主赐予的,名利、地位、似锦前程。他会把她视作星月,永远感激仰望,做她的不二之臣。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就是她工作完回到家,方辞冰上来帮她拿好拖鞋,说一句:老婆大人,你回来了,辛苦啰。可是少年说的对。方辞冰不会是这样的人。她的眼神渐渐阴沉下去,如果方辞冰一无所有呢?给他最重的打击,再伸手拉他一把。她会是他的恩人。叶隋璐不敢再想下去,这诱|惑太大。不仅是方辞冰,外公的遗产也在向她招手。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她就不断的暗示自己那样做有多好,而不那样做又有诸多弊端。小贩都说了,磁性断代检查不出,可热释光断代依旧是个隐患啊?傅老爷子的遗产不是个小数目,即使傅氏的人不检查,她那个吹毛求疵的表哥肯定是要刨根追底的。还不如偷天换日,把方家那个换掉。这样一看,原本是两难的境地变成了一举两得:如果花瓶的原主人没发现花瓶被换,她和哥哥得到外公的遗产是最好,大家相安无事;如果发现了,推到小赵身上便是;如果原主人索赔,方家受难更好方家没钱,方辞冰势必要向她借钱,那方辞冰就是她的了。叶隋璐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大波澜,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尝过被金钱碾压的滋味,她很懂得如何用金钱去绑架别人。次日,她主动联系小赵,告诉他梅瓶有下落了,只是需要费点功夫。听了她的建议,小赵起初是不敢,后来也迟疑了。他想起叶隋琛威严的脸和那句狠厉的话把梅瓶找到,送到我面前来,不论用什么手段,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要是这件事办成了,好处肯定少不了他的,但要是没办成,叶隋琛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略微沉吟片刻,小赵就同意了叶隋璐的办法,并且承诺她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绝对不告诉叶隋琛。几个月后。叶隋琛一身黑衣,站在傅老爷子追悼会的门口,脸上也无风雨也无晴。说来惭愧,傅老爷子死后的这段时间,却是他最春风得意的时日。他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着实是不想用亲人的离去来换什么翻盘的机会,但傅老爷子临死都不忘推他这个外孙一把,他也不能不争口气。说来也是吉人天相,他打听了没多久就找到了梅瓶的下落,顺利获得了遗产。之前为难他的郝老板也突然向他抛出橄榄枝,说之前是他喝多了,意气用事,希望和叶氏的友谊能继续下去。喜事接二连三,叶隋琛都觉得自己是时来运转了。他把小赵叫到面前,越看越觉得这小子办事妥当:小赵,这次多亏你机灵,眼疾手快地抢到这宝贝,不然大家现在都在喝西北风。小赵笑着没说什么,他当然不会告诉叶隋琛他是怎么夺得这梅瓶的,只告诉他是碰巧在某个市场看到了,从卖家手里好说歹说买回来的。要说也是他运气好,护送花瓶的时候林家司机正好内急,去公厕上厕所了,被他钻了个空子。他和人把仿制的花瓶和真花瓶掉了个个,连夜带回了叶氏。叶隋琛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夸奖了几句,说改天把钱赶紧还给那个买家,还许诺了小赵一大笔酬劳。小赵面上答应,心里盘算着拿了钱赶紧跑人盗窃文物的事追查起来,他可有几年牢要坐。感谢完小赵,叶隋琛接着应付来吊唁的人,七年不来往的人全到了场,礼数周全。叶贤侄,我听说过几天叶氏要搬新大楼了?我就说了,你年轻有为,叶氏一定会东山再起的。叶父生前的朋友韩总拍着他的肩膀道。叶隋琛只是淡淡笑笑,招呼人带他们去休息的地方:韩伯父,快请进吧。不忙不忙,来子媛,快来见你隋琛哥哥。韩总唤来一个面容娴静的小女孩,那女孩看起来刚成年,笑容甜美,不染阴霾。隋琛哥哥。她含羞带怯。你们年轻人之间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有时间约出来交流交流嘛。韩总脸上是巴结的笑,主动撮合道。
叶隋琛笑着递给韩子媛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秘书。哥哥,有私人电话吗?韩子媛说。不常用。叶隋琛笑笑。韩子媛父女进包厢就坐,叶隋琛无奈地舒口气。看起来是卖女儿的韩伯父精明,其实这小女孩才是真的有野心又有心机。被缠上了只怕甩不开。傅铎没有过来。那天叶隋琛拿着傅老爷子的遗嘱,告诉他那批货自己已经找到存放点并暗自转移的时候,傅铎除了脸色发白,并没有多说什么。叶氏已然翻身,傅铎就算扣着那批货也没用了,只能怪自己倒霉。舅舅是扶不起的阿斗,舅妈又只是个咋咋呼呼的妇人,遗嘱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傅铎和叶隋琛只能各自掌着傅氏和叶氏,分庭抗礼。叶隋璐是最后一个到场的,还带了一个人,方家的大儿子方辞冰。那人比前几年看到的时候瘦削憔悴了不少,下巴泛着青茬,但眉眼间仍是熟悉的温然。方家在叶家出事的时候无力帮忙,叶父叶母去世之后久不走动,就叶隋璐一个人还承认这个世交。但叶隋琛此刻已经摆脱窘境,正志得意满,倒是不排斥看到方家的人。他走上前,正想假意寒暄几句,就看到叶隋璐哭得和核桃一样肿的眼睛。璐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叶隋琛轻轻扶着她的胳膊道。哥。叶隋璐咽了下口水,嗓子哑哑的,我要和辞冰哥哥结婚。话音刚落,叶隋琛和方辞冰两个人都震惊了。叶隋琛原以为是方辞冰的意思,但他横眉看向方辞冰,发现对方也是同样的脸色,才发现是叶隋璐心血来潮。隋璐......方辞冰迟疑着唤她。辞冰哥哥,我们不是之前就说好了吗?怎么到我哥哥面前你就害怕了?叶隋璐勉励微笑,想让方辞冰顺着他说。方辞冰犹豫着没开口,叶隋琛早已看透两人间的不默契,也不多和他们浪费时间:出什么事了?哥哥,你说过的,叶氏的一半都是我的嫁妆,可以由我支配。我是说过。那好,方家出事了,我想帮他们。叶隋璐的表情很坚决。叶隋琛气笑了,望着方辞冰道:这话你自己不对我说,撺掇我妹妹?你是不是就仗着她喜欢你?方辞冰胆子也太大了,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敢当着自己的面利用叶隋璐。方辞冰一声不吭,垂头道:叶总,我家遭遇变故,家父治病已经将家里积蓄消耗一空,还欠下很多债。我知道我们两家很久不来往,但我走投无路,只能来求您。你的意思是,你既要我叶家帮忙,又不想娶我妹妹?叶隋琛声音拔高。欠下的债,我会尽快还上。方辞冰没法承诺别的。你还得起吗?叶隋琛噎了他一句。一个清贫的搞学问的人,养家糊口都费劲,还还债?方辞冰垂下眼睑,面色很难看,他只怕也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等着叶隋琛叫他滚蛋。叶隋璐抽抽嗒嗒,似乎是自知没立场要求哥哥替人还债,只能不住地哭。叶隋琛的心像被人揪着一样,站了片刻道:我帮你家还债,你入赘我们家,帮我们叶家做事。哥哥!叶隋璐出声喝止:你怎么可以让辞冰哥哥当......当叶家的上门女婿?帮叶家做事,就意味着他要放弃毕生追求的文学研究的梦想。不愿意?不愿意就给我滚。叶隋琛也不废话。我愿意。方辞冰轻轻开口,下定决心。真愿意?叶隋琛皱眉。叶隋璐张大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辞冰哥哥,你,不用委屈自己......不委屈。方辞冰道,只让叶家帮忙却不能补偿他们,也不符合他从小到大受的教育。他低下头,对叶隋琛道:请你,帮帮方家。作者有话要说:回忆结束~第37章 他的脆弱叶隋璐于睡梦中惊醒, 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流了满头。身旁的方辞冰原本熟睡着,觉察到她突然的动作, 继而也醒了。他下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递给她顺她的背:做噩梦了吗?那声音像羽毛一样,既柔软又没有重量,不会带给人一点负担,却能带来最舒适的安慰。被他触碰到, 叶隋璐颤了一下身子,惊恐地看着面前温柔的男人, 半天才分辨出来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辞冰...她眷恋地扑到丈夫的怀里,像受惊了的小兔子。没事的,梦都是假的。方辞冰用下巴蹭她的头顶, 轻声安慰她。冷风从窗户缝吹进来,叶隋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方辞冰忙替她拢了拢被子, 起身去把窗户关上。外面雨幕苍茫, 能见度仅仅几米,方辞冰望着叹了口气:这雨一直下, 又有地方要淹住了。叶隋璐扇了扇眼睫,无法理解他泛滥的爱心,躺下去继续睡:反正淹不到咱们这儿。方辞冰站着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伸手拉上了窗帘。......雨下了一|夜。叶隋琛早上起来, 看到外面的水都漫到半个汽车轮胎高了。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涩痛, 感觉自己可能夜里着了凉,有点感冒。吃早饭的时候还觉得能撑下去,坐到车上就开始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的, 把人家车里的抽纸都用完了。到了地方,和对方面谈项目的事宜,人家每说几句话他就忍不住扭过头打个喷嚏,人家望着他没好意思指责,他自己心里先觉得过意不去。雨越下越大,本来说好的下午去坝区看看实际情况,结果也只能推后。他本来就状态不好,正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坐了车原路返回。回去吃了药,喝了点热水,叶隋琛觉得自己好了些,打开笔记本处理公司的事。公司最近虽然没什么大项目,最大的项目就是这个工程的水泥供应,但还是有常规的工作要做。南山没有跟过来,叶隋琛让他留在公司主持大局,告诉他万一有什么他决定不了的,就发邮件给自己,自己有空就会看。处理到一半,他的眼皮又耷拉了下来,许是感冒药起了作用。正准备关了手机睡一觉,外面就有人跑过来咚咚咚地敲他的门。什么事儿啊毛毛躁躁的?他皱眉,下去开门。叶总,不好了,咱们运输水泥的车翻在路上了,压死了好几个工人,还有几个被卡在中间出不来!那人急慌慌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什么!叶隋琛的脑子里像炸了个旱天雷,瞬间清醒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且不说死了的几个怎么安排后事,还活着的得赶紧抢救出来啊。他外套都没拿就跟着出去:快带路!多喊几个人,开车过去!是!叶总!这时候雨下得比之前回来的时候更大,砸在车窗上和玻璃花儿似的,简直像是把玻璃砸出来了几个洞,大家都胆战心惊的。下雨天地滑,车不能开得太快,况且这沙石路是悬崖旁边的盘山公路,路上时不时露出来几块光滑的鹅卵石,一打滑肯定连人带车都得飞出去,那他们还有全尸吗?叶隋琛也顾不上车里能不能抽烟了,一根接着一根,以缓解心里的焦躁。雨中行车不比天气好的时候,速度要慢上许多,一行人开了几个小时,终于到了。出事的地方是一个大转弯,车子侧翻在路中央,工人被卡在车子和山体的中间。雨太大了,警车一时半会儿还赶不过来,有附近的交警拿绳子把路围了起来,疏导两边的车辆挤另一边的单行道。叶隋琛找的帮手纷纷冲上去帮忙,拿千斤顶把车慢慢撑起来,一堆人围在一起,却进展缓慢。叶隋琛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丢了伞就上去帮忙。包工头忙道:叶总!您别去了!这么大的雨,您就在车上歇着!叶隋琛眉毛一皱:别废话了,没看着人还在车底下出不来嘛,你也快来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