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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妄想》TXT全集下载_7(1 / 2)

众人依照方才投下来的结果重新站定了位置。席墨一个人蹲在船上,望了望身后不远处的陆嘉渊,掬着一丝无奈的甜笑,再一次掷起了骰子。

只将那骰子捧着摇时,又恭恭敬敬问道,“曲师姐,接下来该怎么走啊?”

曲时雨吐出一口恶气,尽量保持平静,“从此处抵达海市,需要十二步,其中每一步皆有事件发生,暂不得透露。”

席墨点点头,投了个六出来。

曲时雨面无表情,“你往前走六步。”

席墨就一步步走着,刚过了星沙屿,再行一步后,那处陡然越出一只巨鱼影子,甩了他一身晶亮的粉末,复没入阵中时砸碎了他脚下如影随形的龙船宝影。

曲时雨便幸灾乐祸道,“小朋友,你不幸遇上了吞舟鱼,船被吃了,你落水了。”“师姐,你也太会结合时事了吧!”后头陆嘉渊带头鼓起了掌。

席墨:……就还要再来一次对吧。

“那……我便殒了?”

“倒也不是。”曲时雨强压下唇边笑意,从腰间摸出另一枚方才收起来的骰子,“两枚一起,接着掷。”

“小师弟加油啊!再掷个双德绝对能逢凶化吉了!”

曲时雨对着陆嘉渊冷笑一声,想我倒要看看你这一时半会还能教出个天才怎么着。

然后她就看着碗里的双德无语凝噎。

后面的弟子都看呆了。尤其是刚才那三个大跳骑马舞的,更是纷纷与隔壁交头接耳。

“都说了是小神仙了!”

“是啊是啊,大鱼克星!”

“这手气能分我一成我就知足了!”

曲时雨就大吼一声,“陆嘉渊!”这一声快给人叫得直接坐在地上了,“怎怎怎么了嘛师姐。”

“你开的好头!”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啊!”陆嘉渊就坐下了,“新人手气,比不成的!”

曲时雨呼出一口浊气,状似冷静道,“小朋友,你虽然落水,可身怀异宝,风浪之中手刃了吞舟鱼,安然无恙地漂流到了白礁林,前进两步。”

席墨乖乖照办。

这么轮了几圈下来,有弟子中道崩殂,死于天灾人祸,有弟子半途而废,放弃修仙成家立业,还有弟子明珠暗投,直接加入魔宗追杀起了其他人。

彼时席墨正隔海眺望,仿佛对岸的一切争端全部与己无关。而陆嘉渊飘到了他目所不及的小岛,应该是正在与那里的猎头族搏斗。

他挠挠脸,就听站在算机峰上那弟子笑道,“今天这博戏果是音控的,我之前说想分你一成手气,如今真的只有我俩进了仙派。”

席墨便点点头,一句“承蒙谬赞”尚未出口,便听左边有人大叫道,“我来寻你们啦!”

“长老!”那弟子十分开心,“欢迎加入清虚!”

席墨确实一怔,未想到曲矩居然还秉持着一口气。他之前最后一次看见这人,还是在划分起始点的时候。曲矩手气实在不好,开局就同第一个弟子一样,直接入了魔宗。那之后席墨又跑得太快,后头的点发生了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长老。”他说着,看曲矩直接站到了见诸峰上,笑呵呵道,“没想到吧,我服毒假死之后,被埋到了龙脉中,然后被海底暗流一路冲到见诸峰的密道里了。”

席墨与那弟子对视一眼,纷纷顿首赞叹不易。

在此种虚假的友好氛围中,席墨走到了后山,因不慎踩翻了老伯的车,又被赶出了后山。

席墨:……要不要这么真实啊?

他看着几步之遥外的千碧崖,又看看身后虎视眈眈的其他两人,抬了眼皮去,望见天边隐隐露出一丝鱼肚白,不由揉揉额角,打了个哈欠,“长老,师兄,新年快乐。”

就看曲矩摸出两枚红包,一边一个飞了过来,“喏,接好,新年快乐啊!”

席墨犹豫了一下,仍伸手接过,只觉包内轻飘,空若无物。而那弟子已道了谢,分外惊喜地抽了开来。

——然后面色凝固地捏出一张纸条,一字字道,“剧毒?”

山风更大了。

第19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曲矩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小朋友们,我可是魔宗的人啊!”他乐得不行,“看看看看,一个个掉以轻心地,都……哎不是,你的包呢?”

他看着席墨无辜展示出的空荡双手,不由诧异。

“刚到手就被风吹走啦。”席墨指了指天边,“飞到那边去了。”

曲矩甫一转首,胸口便受一击,回头就发现脚下躺着个小石块,拾起来一看,上束一条丝帛曰“杀鱼异宝”。

他呼吸一窒,便听席墨轻轻笑道,“长老,你被异宝刺中胸口,没有救啦。”

“好!”那厢“误为财死”的弟子一连道了三个好,也不管曲矩脸色了,当下十分痛快道,“感谢小神仙替我报仇!”

“好说。”席墨还以微笑,看曲矩不情不愿地当场去世了。

曲时雨再回来后,以一副吐血脸看了看自己家小叔一眼,宣布席墨除掉了魔宗奸细,受到老伯赏识,得以重入后山。接着席墨再掷出一个四,直接登顶千碧崖,获封真君之位。

这一场除夕博戏终于结束了。

曲时雨快给气死,“你们这帮人,个个想着出奇制胜,异想天开胡作非为,结果还没一个小孩能打!”说着就掏出了那份头筹奖励,为诸人眼馋的灵阵图,往席墨手上一放,正要转头继续骂人,却不慎瞥到小孩星眸懵懂,雪腮微红,一脸憧憬。她怔了一怔,继而叹道,“要不是我做司仪,倒是想同你较量一番。”

“还好曲师姐没有下场。”席墨就道,“否则这头筹一定实至名归。”

众人被她骂得脖子****都不敢说话,听席墨软声细语倒是松了口气。

“我资质不好,也不通阵法一道,就不辱没这灵阵图了。”席墨又道,“不瞒曲师姐说,我入派以来,一直得陆师兄相助,却拿不出什么东西回馈。如果他不嫌弃,我想将这图转赠于他。”

“不可。”却是有人淡淡道。

众人仰头,看温叙站在一株冬柏下,衣袍簌簌鼓风,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你赢了,便是你的。”

席墨一怔,“小师叔。”顿了顿,“可我不会……”

“收着。”温叙不容置疑道。

“小师叔,物尽其用,若是……”席墨话都没说完,就见温叙咳了起来,挥手道,“此处甚冷,我待不住,大家也都散了吧。”

席墨:???

他看着温叙就这么不见了,只能去找陆嘉渊,“陆师兄,留步。”

“小师弟,你的好意师兄我心领了。”陆嘉渊很是理解地道,“那灵阵图是小师叔制的,他指明了给你,旁人便动不得了。”

席墨很想叹气,“可说好了要选一人实现我的愿望呢?”

陆嘉渊一愣,“啊?”

“大家都走了,我的愿望怎么办?”席墨眯着眼,笑得却更艳了,“师兄,我想把这图借你看,待你看完了,再还给我,好不好?”

那一刻,陆嘉渊他恨不得给这孩子举起来转两圈,再使劲儿亲一口。

他们陆家十几口子一堆小屁孩,没一个能比得上这个了!!!

他这么想了,还想这么做,就被席墨塞了灵阵图,挥挥手跑了。

“看看看看我这是什么手气,当年一时恻隐无意间留下了个绝世宝贝啊!”陆嘉渊喃喃自语。

那以后,陆嘉渊口中的席墨,就从“小师弟”变成了“宝贝师弟”,惹得曲时雨一听就要打人。

而席墨又跟着见诸峰人耍了几回,每次去都带了些山珍野味与自酿酒食,博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此间,他也就知悉了许多关于清虚的异闻传奇以及峰门大比的小道消息。

见诸峰人很会讲故事,也很能玩博戏。关键他们大半人都对席墨感兴趣,更是对他的好手气羡嫉不已。这一边教人怎么溜牌,还要一边对他无师自通般的高超技艺心服口服,更要夸他是个师父见了都要争抢的宝贝徒弟。

席墨闻言便笑,笑得一帮人脸都红了,说他再长开些肯定是个小妖孽,勾人精。

他却仍是笑,像是从蜜罐子里捞出来一般,甜到了人心坎上。

而他本不是个爱笑的人。

置身烈烈篝火之外,席墨却恍惚想起四岁生辰将至的那个初冬的午后。

小雪将雪,虹藏不见。

他揣了一把骰子溜到葡萄长廊里,天女散花般随手抛了次次,看着它们在空中四散开来,每番落地即能成就绝然不同的果,便不由要想,果果皆不同,可这又是为何呢?

正自思索的时候,一个人影就出现了。

那时他趴在冰冷的水磨砖上,沿着骨玉骰子们泛光的棱角往廊尽头看,看见一袭罗衣凝碧,有如风住,有如波停。

他揉揉眼,从未见过那样一种赏心悦目的美,像是奄奄冬色也无法收束的春雀,蹦跳着欢腾着,在穹窿之下掀开万顷春色最初的苍郁。

席墨第一次见到那人,便知道她合该是自己的娘亲。

他由衷地笑了,冲她挥了挥手,那碧衣美人就含着笑走了过来,蹲在他身边,“在玩什么?”

“在想一个问题。”席墨就道,“我为什么会扔出这些点数。”

那美人捏了他的脸,柔声道,“或许与投掷前的点数有关,也可能与你抛掷的力度有关,还可能与骰子的材质有关,甚或是与这日的风雨有关。”看着小孩逐渐迷惑的眉眼,又笑了笑,“但是,也可能与这些都没有关系。”

她叹了口气,伸了手去,指尖逐一抚过那些印着磨迹的骰面,“种种之因,天定造化,相由心生。”

席墨想,是了。

那日定是晕了虹光,葡萄藤叶深深浅浅,投在娘亲身上,才会生出酽然又清冽的月桂浮香。

彼时处暑,老伯自年前不见,至今仍未回来。

而席墨种在地里的三种毒物,在他的细心照看之下,已成了两种。

他将钩吻与鸩尾的农方收好,静待到九钟长鸣之日,将地犁了干净,用尽最后一点琅玕水,埋下了两枚融影种子。

而今年的大雪之日,雪较往年更为丰厚,他也就无缘得见那“溶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好在雨水这日仍没有下一丝雨,那两枚融影,也就终于落在了他自己手中。

前时三个皆数给了温叙,他未能好好看一眼,这次便要敞开了把玩。

此前席墨已用木影皮叶制了一副手套来,这就将那埋在息壤中变得斑驳的木影花剥开,露出凝作珠灰的融影来。

是一粒不透光且不规则的珠子,和正午烈日下的影子一个样色,仿佛是汲取了木影花的光泽,却因融了月华与琅玕子更加内敛。

席墨试着用木镊子刮了一小撮,以叶囊小心兜着,往柴房旁的桩子上洒了一点,三息之内,那桩子便彻底化了,与自己的影子融为一体。

席墨心下骇然,尝试用镊子戳弄那团扑灰,发觉只一片木桩影子,并无他物。

又尝试在那影子上放了截干柴,也是没有反应。而后,那片灰影自如黏在地上一般,怎么也去不掉。席墨甚至尝试挤了些木影花汁来,都未能改变分毫,正想着几日后再去砍节桩子来遮住,一场春雨后,那影翳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席墨恍然,知道了这融影该是适合下雨的时节用。只一丁点,就能将世物毁成一片虚影,在雨中彻底消失。

他将剩下那枚融影收好,只把这粒剥了花皮的细细磨了粉,分盛在叶皮卷成的细管中。每支管子一寸长,羽根粗细,他取了十支,裹在几片木影叶里填在了囊底,余下一把,同样置于木影盒中。

此间事了,席墨顿感轻松不少。

他按着冬天撺掇好的新方子,又去山间寻了些新料来,一样样在地里种好。到了谷雨前后,其中两味毒草竟有疯长之势。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除草时,老伯便回来了。

老伯眉宇倦倦,本已将车甩给席墨走了,却忽然想起一事。自去柴房寻人时,一眼被那有模有样的小园地里长势喜人的花草吸引,这整个人就不好了。当即拉着席墨问他想做什么。

席墨见老伯十分严肃,知道一个回答不好就是要被揍扁的下场,当下思索着要答时,就看老伯黑着脸道,“地里那些玩意儿,全部给我弄干净,以后不许再种,复归原样。”

席墨一愣,“老伯……”

他想说那是我种了快三年,好不容易摸索出一点门道的践行地。就被提溜着襟子,整个给扔到了地里头。

“废话少说,让你弄就弄!”老伯揉着眉心,“我数到三,再不动手,我来。”

然后便道,“三。”说着一睁眼,看席墨满把皆是刚扯下来的草叶根茎,冲着自己笑了,“老伯,您先回去歇着,今天我一定弄回原样。”

老伯没支声,往回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却哼了一声,终是一言不发地去了。

席墨看人不见了,转身拿了大铲并几个土鼎陶具来,小心地将几样毒物连根带土挪了窝。

他不知老伯为何单是看见几株毒草便起了这么大火,却知自己撞在了刀尖上,并无分毫辩解余地。甚至庆幸自己并没有因此犯一顿皮肉伤。

第20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