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重来也无用[双重生]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6(1 / 2)

可府里的下人渐渐也有些感觉,这位平王殿下,好像同往日里有了些许不同。若是要他们详细说说是哪里不同,他们又说不出来,分明眉眼还是那样温和,唇畔也常带笑意,哪怕待下人也宽和多过严苛。

是哪里不同呢?

兴许只有平王身边人才能说出一二。

元孟正在练字,这代表他心情不好。

他并不是天生心胸开阔的人,少时受了苦,常常想就那么冲动莽撞地用拳头还回去,哪怕只争一时之气也好,可是母亲不让。她没有太多才学,但对于如何在那吃人的深宫中生存下来,却颇有见解。

她教元孟从那时起练字,每一笔都藏着他的怨恨与不甘,直到那些锋利的笔画都变得浑厚中庸,他这一篇字才算练完。

年轻的心腹进来时,他的字正写到一半,分了一丝心神,笔下的字便走出龙蛇,将一片心烦意乱泄露。元孟将纸折了起来,丢进一旁烟炉之中。

蔺九见到这场景,顿了顿,就要跪下回话。

元孟道:“站着回话便是。”

他这才止住动作,一一汇报元孟要他紧盯的人事。

身为元孟的心腹,他一直知晓殿下素有雄才大略,只是暂时蛰伏,等待时机。可突然之间,从前只是浅浅铺下的暗线如今被轻易连结成网,他才发现,原先对殿下的敬服竟还是太少。

当然,他也有小小的不解,可便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向元孟询疑解惑。

“……福安公主对苏慕步步紧逼,如今已闹得沸沸扬扬,于家听到了风声,似乎生出了退婚的心思。”

元孟重新落下一个字,笑了一声,于昌明果然还是趋利避害得紧,稍有点动静,便跑得比谁都快,谁都不愿得罪。

可于暮春原先与苏慕定亲还好,现下若是解了婚约,他还怎么在元凌和元麒之间走平衡?

元孟只要慢慢地等,在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刻,他再出手就是。

宋灯总觉得他行有底线,偶尔心慈手软,其实他不是。只是在她跟前,他有时做不出太过分的事,只能用更多耐心去徐徐图谋。毕竟母亲去世之后,她大抵是唯一一个仍以为他心地善良的人,他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而如今,宋灯不在他左右,他也不必束手束脚。

福安看上苏慕,并非他的手笔,起码最开始不是,只是他那些用来对付几个兄弟的小花招顺势带来的改变。可元孟不得不承认,在发现这令人颇为惊奇的意外后,他推波助澜了一把。他需要苏慕和于暮春的婚约取消,这是最好的时机。

至于是否真的要助福安一臂之力,让她同苏慕成亲,元孟还没想好。他这一辈子最恨忍耐与求而不得,可对苏慕这个名义上的情敌,却不算有太多敌视。

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于暮春动摇过,如果他能放弃一些东西,他是能得到她的,他没有输给任何人。

只是他放弃不了那些东西,毕竟权力的甘美胜过一切,哪怕她是他唯一喜欢的女子。

当然,登基之后,他也曾微微动摇过。毕竟权力的迷人与窒息他都深深品尝,却不知道与相爱之人共结连理是什么感觉。可也只是动摇,毕竟夺谋臣妻这种事做出来,说不定改日便有老大臣在他殿前上吊,宋灯亦要跪在他跟前求他三思。

他不喜欢她对他下跪。

她既像是他的家人,又像是他的朋友,她本不该表现得像那些臣子一样。

可在坚持她认为对的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不听他的话。

元孟没有成婚,因为他憎恨先帝,所以不愿做先帝那样的人。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没有重生,而是任时光继续流转,他是会放下于暮春,娶一位好皇后,还是会变成他最痛恨的先帝的样子。

好在他重生了。几个兄弟手中有的筹码他一清二楚,他所拥有的却没有多少人知晓,他可以比从前更轻松,更游刃有余地回到那个位置上,还能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

当然,元孟还不至于蠢到认定事情一成不变,全然依赖前世的认知。毕竟重生以来,变化便一直出现,比如……宋灯。

他的心突然往下沉了沉,不知因由的。

元孟向蔺九开口问道:“宋姑娘近来如何?”

元孟见宋灯的第一眼,便隐约猜到她与他一样,得到了重来一世的机缘。他只是没想到,从头再来之后,她所渴求的东西,竟然是他。

他当然可以恶意揣测,宋灯想要通过他获得权力与荣华富贵,就像他对其他所有人的揣测一样。可只是一眼,他便意识到许多从前忽略的东西。

宋灯竟是真的喜欢他。

她不该喜欢他的。

她可以做他的妹妹,做他的朋友,甚至做他的臣子,只要她喜欢。

他唯独不可能给她妻子的位置,却也不想伤害她。所以他想,或许他不该让她知道他亦重活一世,否则,她就会猜到他已经看到了她的心意。

事情本该很顺利的。

若不是她宫宴上醉酒至长清宫,他注意到她离席,想到福安与苏慕,担心生了意外,让人去看了一眼,不得不出手相助,何至于在她跟前暴露。

散席之时,更是破罐破摔,心知她已察觉端倪,索性让她放下心来,不要再为扫尾之事提心吊胆。

可这样一来,就连元孟都不知道,他们下一次该如何见面。

或许时间会是最有用的良药。

“回殿下,宋小姐……宋小姐病了。”

蔺九不知道,自己为何将这话说得磕磕绊绊,就好像潜意识里在害怕殿下发怒一样。

好在殿下没有发怒,殿下只是放下了笔,笔在桌上碰出了清脆的声响:“什么时候病的,病多久了,现在怎么样了?”

青年偷偷看了一眼殿下的神情,发现他眉头紧皱,双唇紧抿,竟比寻常议事时还要严肃,连忙道:“殿下,宋小姐那日宫宴后便病了,已经好几日了,不过听闻只是受了凉,再将养几日就好。”

元孟听到这里却没有放下心,他想起宋灯有一回风寒病得很重,差一点便没熬过来。他对太医院动了肝火,将人吓得两股战战,几乎就要跪下求饶。

好在最后是救回来了。

宋灯的身体实在太弱,常人眼中的小病,未必对她来说也是小事。

元孟道:“给她看病的大夫怎么样?”

蔺九道:“是镇国公府介绍的大夫,医技精湛,在宫外算是拔尖的大夫。”

镇国公府……

元孟敲了敲桌子,却没再深想,而是道:“盯紧些,如果她的病情有变化,随时告诉我。”

蔺九应下,退出书房阖上门时,透过窄窄的缝隙看见平王殿下正看着自己方才写的那副字,面上一凝,皱了皱眉,将纸烧了。

蔺九阖上了门。

“吱呀——”

是有人轻轻推开门的声音。

小丫头又换了盆热水来,水岫在帮宋灯擦脸。

宋灯的烧终于退了,出了一身汗,换完衣裳后头脸还是有些凉飕飕。

反反复复病了快一旬,她总算有了胃口,想喝碗热腾腾的鸡茸粥,云心一听便跑到厨房去盯着厨娘们准备,现在还没回来。

宋灯这几日病的迷迷糊糊,都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好了些,便耐不住问道:“这几日京城可有大事?”

水岫颇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小姐!”

宋灯靠在水岫肩头,道:“好水岫,你就告诉我吧,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惯爱操心的命,什么都不知道才休息不好呢。”

水岫想了想,近几日外边虽有些风浪,却与侯府没什么关系,倒也不是不可以说给宋灯听,这才道:“非要说的话,倒是有那么件事。听说福安公主看上了大理寺卿苏家的公子。”

宋灯愣了愣,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传了出来,转而又想到可能是有元孟在其中推波助澜,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水岫道:“本来还有人说只是谣言,可昨日,于阁老上苏家提了退亲,这下大家可不信都得信了。”

宋灯闭了闭眼,在水岫发现不对前岔开了话题。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此刻的心情倒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受。

病的最厉害的时候,脑海里全是他,却不用怕不小心叫出口他的名字。因为她没有立场,所以从来不敢在梦里喊他,久了也就习惯了。

但再后来,想到的就不是他了,而是前世那一场要了她性命的风寒。刚重生的时候,因为一心沉浸于谋划与元孟的相遇,她其实没太为前世的死亡而恐惧,可这一场病,一下便唤醒了她的回忆。

她开始有些害怕。

喜欢一个人固然期待被他喜欢,但如果他实在不喜欢她,那便算了,还是照顾好自己最重要。

宋灯打定主意寻机向元孟问个清楚,也算给自己个交代,放弃也要明明白白。

“小姐,粥来了。”

云心端着食盘,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

宋灯轻轻舀起一勺,温热,又带着些微烫意的粥滑入口中,整个人好像都活了过来。

第17章 花灯会

整个年节,宋灯都是病殃殃过去的。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唯一值得高兴的便是跟着定海侯府做的几笔生意都稳稳当当,今年又添了许多明面上的进项,能光明正大地在年节里抚恤那些从祖父起便依附侯府的兵将。

好不容易到了花灯节这日,宋灯央了宋炀许久。直到盯着她裹了一件厚厚的大氅,他才最终松口答应带她出门。

宋灯没有太用心装扮自己,只略微用了点口脂,好让气色不那么苍白。

花灯节是举国欢庆的日子,在这一日,便是天子也当与民同乐,年轻的男女也不需像往日那般循规蹈矩,大可以并肩而行。

往日规整无情的街道此刻张灯挂彩,整个暗沉的夜空都被花灯的颜色点亮,就连对此本不感兴趣的宋炀都露出难得轻松的神色。

宋灯与宋炀才说了两句话,便有不速之客远远走了过来,全是些算计他们已久的宋氏族亲,面上倒还是些和煦极了的笑容,就同前世一样。

宋炀的举动也同前世一样,他从一旁的小摊上随意选了个面具,轻柔地盖到宋灯脸上,遮住她那张皎如明月的小脸,让她带着护卫自个去看花灯,约好逛累了再到守义坊前的小桥等他,他处理好这些杂事便来。

宋灯知道,他是不想她面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也不想让她看见他同人虚与委蛇时面目可憎的样子。

宋灯点了点头,道:“哥哥……你记得快些来。”

她记得,他来得很迟,她等了很久,所以在那座桥上遇见了元孟,他们兄妹就此结识了那时同他们一般落魄的二殿下。

宋灯想,她总是要见他一面的,也好将自己的心意剖析个清清楚楚,将他的拒绝听的明明白白。只有这样,才能不藕断丝连,总是怀有希翼。

宋灯几乎没有在那些花灯与面具前留恋,步履不停地走向了守义坊前的那座桥。

云心道:“小姐……”

她显然颇为留恋方才的繁华,很奇怪宋灯怎么径直走到了这里。

水岫拉了拉她,她便没往下说,只是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宋灯都快忘了自己身后还有那么一串人,她想了想,道:“水岫,你陪云心去逛逛吧,我在这里等哥哥。”

云心不知道宋灯是不是生气了,拉了拉水岫的袖子。水岫道:“小姐……”

宋灯打断道:“这里有这么多护卫呢,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看看荷花灯,你们陪着我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去看看花灯,省得回头同我抱怨错过了这一年的热闹。”

云心立时心动了起来。

水岫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也听出了宋灯想支开她们的意思,想了想,最终还是应下,带着云心离开。

两人走了以后,宋灯又让护卫守在桥头,省得将这窄窄的小桥堵住,让旁人无法行走。宋灯没有站到太向桥边,而是往桥中走了走,手里的暖炉暖着她的手心,让她不至于在桥上的风中瑟瑟发抖。

前世,她便是看河灯看入了迷,太靠近桥边,又被跑过的小童撞了一下,差点跌到河里,这才被近处的元孟顺手捞了一把。

而今世,她甚至不知道元孟会不会来。

她和元孟总要谈一次的,只有撕掳清楚宋灯和元孟的关系,他们才能像从前一样,回到忠勇侯府和二殿下的关系。这一点,她清楚,他也清楚。

宋灯难免会想,或许就是因为她和他一样理智,就算谈着感情,却也不会放弃权力和利益,元孟才从未对她动心。

可这就是她。

她会等他一个晚上,如果他没有来,兴许她便只能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人去平王府中拜访了,哪怕这是下下之策。

宋灯站得脚都酸了,她看着桥下的河灯一只又一只地飘过,有的写着对生者的祝愿,有的写着对亡者的追思。

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却在哭。

有人走到了她身边,与她隔着一掌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宋灯看见了他宽大的玄色衣袖。

她侧脸抬头,面前是一个带着獠牙面具的男人,他的手又宽又大,修长的手指放在面具上,正要揭开。远处的花灯和人群的喧杂在背景里变得不甚分明,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此时此刻,只有面具下的那张脸是她唯一在乎的东西。

在那一刻,她的呼吸几乎停了一下。

男人取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极清冷的脸,他整个人都是锐利的。他低头看向她,轻声道:“宋姑娘。”

她早该知道的。

其实他们身形不同,这原本应当是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只是那种不切实际的期望蒙蔽了她的心智,让她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渴求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还好有面具。

宋灯猜,自己这一刻的表情一定是极失落的,可不能让人瞧见这样失礼的面貌。

她侧了侧身子,收拾了下表情,正要摘下面具,便看见桥的另一头,穿着浅衫的男子提着花灯,正对身边娇俏的少女轻轻浅浅地笑,眼里只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