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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1 / 2)

那手应笑侬没碰着,被时阔亭一把抓住拽到腿上,两手团着给他焐。

嘿!应笑侬不服气,握住宝绽另一只手,拉到自己那边,也十指扣住。

宝绽皱眉头:我说你们

这时陈柔恩拎着一兜香蕉橘子进来,看见他们仨连体婴似的死样子,不乐意了: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儿可真行,暗戳戳在家里搞基,让我一个女孩子出去买水果!

她穿着一身面试的黑套裙,长头发挽起来,用几块钱一个的发套盘在脑后,像个银行前台的营业员。

本来老时要去的,应笑侬逮着机会就怼她,是你争着抢着非去买。

我去买,是我风格高,陈柔恩回嘴,拿眼睛瞄着时阔亭,你们总得出个人陪我去吧,万一我拿不动呢,万一缺斤短两让人欺负了呢,万一

咱团可算又有女的了,应笑侬拿小手指头掏耳朵,再也不愁楼里太静了。

姓应的,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不姓应,应笑侬是艺名

笃笃笃,楼下有拐棍敲地的声音,是邝爷的暗号,基金会到了。宝绽腾地站起来,边往外走边嘱咐:小陈,一会儿你往前站。

干嘛陈柔恩从小长得漂亮,最烦被人当门面。

时阔亭陪着宝绽出去,听见她这口气,回头瞄了她一眼。

陈柔恩嘟嘴,冲着那对背影说:我是来唱戏的,又不是来卖笑

应笑侬使劲拽了她一把。

少碰我,陈柔恩有点小脾气,不就是个破基金会吗!

没有基金会这笔赞助,应笑侬盯着她,脸上是从未没有过的严肃,你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为什么!

如意洲,应笑侬想做出一副洒脱的样子,却做不出来,山穷水尽了。

基金会只来了一个人,上次见过的,笑着和宝绽握了手,寒暄着上二楼。进了屋,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大信封,封口盖着基金会的印章,当着大家的面儿,他把信封拆开,拿出一张对折的白纸。

宝绽呼吸困难,头上那把刀近了,将落不落的,生与死的界限变得分外鲜明。

对方展开纸,稍瞥了一眼,郑重地说:宝先生。

宝绽盯着他的嘴,只听见沉重的三个字:很抱歉

后头的话听不清了,像是失聪,耳朵里一片空白。

陈柔恩无措地看向应笑侬,邝爷垂着头,时阔亭把一直让他不舒服的扣子解开,将长衫从身上剥下去宝绽几乎站不住,基金会那人点了个头,拎上皮包离开房间,陈柔恩追出去,撞了宝绽的肩膀一下。

丫头!应笑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觉回来了,宝绽恍然转身,看时阔亭也在往外走,他着急迈步,腿却是软的,打了个趔趄向前扑倒。

时阔亭追到楼下,见陈柔恩支着胳膊岔着腿,本来挺文静一姑娘,拽着基金会那家伙死活不让他上车。

你不许走!她那嗓子,中气足得吓人。

小姑娘那人扒着车门哭笑不得: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柔恩仗着自己年纪小,胡搅蛮缠:你给我说明白,为什么不给我们钱!

评估结果说得很明白,你们没有资助价值

狗屁!陈柔恩一米七多的个子,再加上高跟鞋,一身黑套裙乌云罩顶,我们有最好的琴师,有百里挑一的大青衣!我们没价值,谁有价值!

那人拧不过她,干脆不挣了:你是什么人,上次评估的时候没见过,现在跑出来闹,是他们雇你来的?

说什么呢你,陈柔恩瞪起一对桃花眼儿,我是如意洲新来的演员!

那人一愣,剧团都破成这样了,居然还有人飞蛾扑火。

你先放开。他指了指自己变形的西装领子。

不放!放开你就跑了!

你不放开我报警了!

你报!陈柔恩一把扯掉脑后的发套,长头发甩下来,你报我就说你非礼我!

时阔亭一听这不像话了,赶紧上去,陈柔恩就着那个混不吝的劲儿,红着眼睛:我今儿就要弄明白,如意洲这么好的团怎么就没价值了!你们轻飘飘一句抱歉,他们就得砸脖儿死在这儿,你们这是作孽知道吗!

时阔亭顿住脚,怔怔看着她。

基金会那人叹了口气:我们经费有限,每年只能资助一到两个项目,今年的指标给了土家族的打丧鼓

你少唬我!陈柔恩的气势凶,声音却抖了,总书记讲话都说,要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京剧就是传统文化,奥运会开幕式都上了,你那什么鼓上奥运了吗!

那人无奈,死鱼一样靠着车门:我们的资助目标是濒危文化生态,京剧连奥运会都上了,死得了吗?没了一个如意洲,还有市京剧团、国剧院、各省各市的京剧团体,可打丧鼓呢,没了就是没了,都是艺术,我们救谁不救谁!

陈柔恩懂了,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只是想不到,夺走如意洲生存希望的,竟是另一个如意洲、另一些和他们一样处于困境的人。

小姑娘,你先放开,那人很规矩,不碰她的手,你说的我会反映,

陈柔恩松开他,低下头,那些屁话一句也不想听,她扭身往回走,一抬头,看见时阔亭站在前面不远处。

肩宽腿直的高个子,一单一双的贼眼皮,若隐若现的小酒坑,她喜欢的人,为了他,她把自己搞成了个泼妇。

她觉得丢人,闷头擦过去,时阔亭却叫住她:头发

她挑起眼梢,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时阔亭连忙移开目光:拢一拢再上去。

宝绽一头抢到地上摔破了脸,左眼尾划出了一道小口子,楼里没有水,应笑侬小心翼翼给他舔,舔得舌头尖红红的,一抬眼,见陈柔恩风似的从门口掠过。

我说,他捅了捅宝绽,那丫头别是哭了吧?

不能吧,宝绽站起来,我看她性子挺硬的。

再硬也是个小姑娘,应笑侬掰了根香蕉,递给他,你去看看。

陈柔恩在原来红姐那屋,算是楼里数一数二的好房间,宝绽敲了敲虚掩着的门,轻手轻脚进去。

她坐在窗前的桌边,背影逆着光,一颤一颤的。

完了,宝绽想,真哭了:小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