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切能感受到他是个强悍正常的男人,便越发疑惑,他上辈子是怎么就能独身一人过活。
或许,他还真能与世间其他男子不一样,一辈子唯得一个女人。
再且,皇家下旨定了的婚约,还真不能随意撤销。
除非她死了,或者她放出消息说身有隐疾,不欲耽误云中王府的子嗣而退婚。
可无论怎么样,萧珩未过门的妻子发生这样的事,对他都会造成影响,她这边也是要受尽指点和闲话。
她已不是小孩子了,清醒过来后便知道,有些话,其实也就只能气头上说一说,落实不了的。
她在他怀里微点头,萧珩搂着她的手劲紧了紧,声音低沉而温柔传来,“我不会让你后悔”
这一顿午餐,摆在了芝草园的正堂。
南老爷这一阵子似乎又苍老得许多,原本头上是黑发夹着白霜,现今已几乎是雪色一片。
在餐桌上,因为有闺女与女婿陪着,他略显青灰的脸色腾浮起几分喜庆。
他见自己闺女只顾低头吃饭,而萧珩却给她亲手剥着虾仁,心底更是欢喜。
然而,欢喜归欢喜,为人父者,样子还是要做的,“囡囡你怎地这般不乖,别光顾着自己,也给阿珩夹个菜,盛个汤。”
南虞都这么大的人了,自个儿阿爹还当她是小孩子似的,让她乖,还是在萧珩面前,她脸上不由得微热。
她“哦”得一声,连忙抬手拿起桌上汤勺,端起萧珩面前的瓷碗,要给他盛鲜笋鱼羹汤。
萧珩将剥好的虾仁放入她面前的酱碟,含笑接过她手中碗,“阿爹莫要怪她,在我这里,她自由自在的便好,拘着她性子,我也不舍得。”
南老爷顿时笑眯了眼,“也别太惯着她,我这惯了她许多年,造成她一身的脾气,往后还得你来受。”
“阿爹。”南虞声音微糯着反驳,“我哪有,我性子好着呢,和商铺掌柜们议事,他们背地里都说我进度有度,有大家之风。”
萧珩想起方才在她院子会客厅里,她与他闹的那一场,唇边不由得浅浅噙上几许笑意,略偏头望住她,就想看她能把自己夸到什么程度。
南虞被他戏谑的目光笼罩着,到底是切断了自夸,“反正,阿爹的女儿自是最好的。”
南老爷对自己的这个闺女自然是疼入心坎,看得无比重要,听她这么说,心头腾起的也只有自豪。
这个女儿如她阿娘一般,师出她外祖父,聪慧得很,琴棋书画,无所不会,比他这个只会做生意的阿爹,可是强多了。
他闺女儿虽是个商女,可以他多年在外的闯荡与阅历来看,女儿的文化底蕴绝对会比京城里那些个贵女要好。
萧珩这会儿也是想起了这些个,唇角勾起的弧度便更深了。
他点头赞成,“确实,阿爹的女儿是最好的,是我有幸能遇到,以后媳妇儿可不能抛下我,不然我就成孤家寡人了。”
南虞热着脸低头吃饭不理他,南老爷却是被哄得哈哈笑起来。
一顿饭,一家人用得高兴,饭毕,嬷嬷带着丫头子收拾好桌席,南虞便去茶水房煮茶,留地方让南老爷同萧珩说话。
闺女不在这里,南老爷喜意神色便渐渐敛了起来。
见萧珩给他仔细切完脉,便沉思不语。
他不由得叹上一口气,“阿珩,生死有命,你不必瞒我,就照实说罢。”
萧珩起身扶他至厅堂前头的太师椅坐下。
他眉头蹙起,“阿爹,前几日我给您切脉,加几味汤药,静息养心肺,还能慢慢调养,三五载不是问题,可今日怎地突然这么严重”
南老爷沉默着,往椅子后背倒去,胸膛上的起伏却预示着他的不平静。
良久,他才哀慽沉重的出声,“我都知道了。”
萧珩手指微动,这梨花坞里大概是不安全了。
南虞安排着那个孩子离这芝草园住得远远的,消息也能递至南老爷这里,可见,已出了异心之人。
93 第93章 瞒我梨花坞不安全,可着手清洗掉一部分人,也可搬至京城里头住。
可人的病情若严重起来,又是心病,再好的药石也是无法有效救治,只能眼睁睁看着性命萎败下去。
除非病人能自己想开,放下折磨自己的旧事,还能有恢复的希望。
怕只怕,他是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
萧珩沉虑得一下,便蹲身于南老爷的太师椅跟前,“阿虞有同我提过那件往事,都是陈旧事了,您何不放下”
南老爷背靠着椅,双目阖紧,手带着哆嗦按扶上心口,青白干涩的唇瓣颤抖,“怎么可能放得下,若不是为着囡囡,我早已随她一道走了,又怎会独活在世,被那浊事缠身,对不起她。”
“我只愿,与她同生共死,生生世世我都与她在一起,而不是一身的污秽,死了后也无脸与她相见。”
萧珩见他苦痛得紧闭合的眼角已是溢出了泪光点点,心下不由得慽然,为这用情至深的汉子动容。
“也许她并不愿意见您这样,盼着您能好生振作起来,陪着你们的女儿。”
南老爷声音微哽自嘲,“她走了的时候,我生不如死另一面便是这般劝自己振作,毕竟我还得护着我和她的囡囡长大。”
他说着便睁开被泪浸得通红的双眼,紧盯住萧珩,“阿珩,我的囡囡她是个好姑娘,你以后定要好生待她。”
他目光里严厉里又带着祈求,更似是在交待后事,郑重托付。
萧珩与他是故旧知交,且不说他现今身份乃是他未来岳父,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眼见他要安排身后事,也只会哀从中来。
他伸手去握紧他骨节突出的手腕,“我会否好生待她,您何不留下多看几年世间男子如您这般专情者,又有几人连我自己也保证不了,只待她一人好,您又怎么能放心”
南老爷闻言胸口起伏加剧,呼息急喘上好一阵,这才能正常吐话,“我知道,你是想着用激将法没用的,阿珩,就算你以后变心,我也信我的囡囡能安排好自己。”
“从前,我放心不下她,可自她能从沈家周旋,决绝断情脱离出来,我便知道这孩子已彻底成长起来了。”
他说着,眼底便有了些惆怅,心疼道:“她能成长成这般,也不知得私下历经了多少的痛苦心路我只望你也能疼惜她几分,莫要再让她伤心。”
说罢又是叹息,“你们尽早成婚罢,趁我还在。”
萧珩心头一酸,眼底已是微湿,他这是怕若一旦寿尽辞世,南虞又得戴白守孝至少大半年,耽误他与她的婚事。
“我先给您再调整药方,您且把心放宽,就当再多陪阿虞一阵,可好您若不好了,她如何能放心。”
“阿珩,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熬不住了,你莫要再费心。”南老爷脸上一片青灰,疲倦阖上双目,“你也已切过脉,以你的医术想必也是知道了个大概,我累了,想去寻她。”
萧珩心下难受得紧,他确实已知道了。
状况乐观的话,顶多还能维持二至三个月,差的话,随时会突发心疾,窒息离世。
他的小女人若是知得,还不知道会多伤心。
“先瞒着囡囡。”南老爷静歇上一会,泪花隐现在眼底,“就当是我这个阿爹自私罢,在走之前不想看到她难过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