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可真是个好命的,这才刚及笄呢,三皇子便登门迎娶了。等那太子爷得胜归来,给三皇子封个王爷侯爷的,妹妹到时也能做个王妃,侯夫人什么的,这下半辈子的风光,我这个当姐姐的想想都眼馋呢。”
同样的话,苏婉容上辈子也听过一遍。此时她只是扯唇笑了笑,并没有吭声。
苏适雯从旁打量起苏婉容今日略施薄妆,莹如美玉的一张俏颜。目光稍移,视线落向榻边折叠整齐,显然还来不及换上的整套大红嫁衣。
对襟的朱红裙衫,上面绣着彩线挑金的龙凤花纹,图案极其精美,听说竟是那三皇子几日前去找京中最好的绣娘,特意为四姑娘缝制的。
她话音微顿,压下心中的酸意,浅笑着柔声又道:
“以妹妹这姿容,搁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好,也怪不得三皇子喜欢。不过有些话,听着许是不太舒心,但妹妹要出嫁了,忠言逆耳,我这个做姐姐的总是要仔细叮嘱几句的。”
苏婉容抬眸看了她一眼。
“妹妹这等颜色实属世间少见。可花无百日红,以色侍人终是难以长久。二姐也是偶然听说,那些个宫里面出来的人啊,位高权重,最是注重门第。妹妹庶出的身份,日后恐是占不着优势,待三皇子纳了其他妻妾,妹妹总是要万事仔细,千万莫要让人揪出错处”
这番话说得至情至切,放上一世,苏婉容自是信的。
可如今的苏婉容早已摸清了苏适雯的真实脾性,恐怕现在这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也是她的一种伪装吧。
二姑娘一直嫉妒她的长相,甚至总觉得无论她多得了什么,都不过是因了她姿容高自己一等。
先是暗讽三皇子之所以求娶不过是冲着她的美色,早晚腻烦生厌,之后又强调她庶出的身份必然不讨人喜
可是现下的苏婉容根本没功夫再与这二姑娘继续计较什么,倘若如实告诉她,自己原本是被逼无奈才嫁给那薛砚之,人家也许还不相信呢。
故而苏婉容停顿了一会儿,不清不淡地回了句:“谢二姐叮嘱,婉容自会小心谨慎。”
第008章抢婚
苏适雯确实并非真心想给苏婉容道喜。
她早年前便瞧出三皇子对苏婉容有意,却万万不曾想到,三皇子竟真的登门提亲了。
现下好了,那个风姿清雅,俊美似嫡仙的三皇子,今日便将娶四姑娘过门。日后的四姑娘那就是飞向枝头做了凤凰。
可是她呢
明明还早苏婉容半年及笄,又不比她苏婉容差了什么,这两年求娶自己的,要么相貌平庸,要么官职低微,根本都是一些歪瓜裂枣罢了。
如此一比较,苏适雯心里更是百般的不是滋味。
苏适雯不喜欢四姑娘,觉得老天总是无条件地把什么好的都给了她,委实太不公平。可又偏偏无法显在脸上。
于是就有了方才那一番话。
该说的都说了,苏婉容安安静静地听完,面上倒是没什么反应。这可就让苏适雯有一些拿不定主意了。
不知道这是四姑娘听进去了,故意在自己面前做戏呢,还是压根就没听懂她话里的含义。
苏适雯最看不惯四姑娘明明心中得意,却佯装一副漠不关心的假惺惺模样。
临走之前,苏适雯最后觑了一眼端坐在榻尾的四姑娘。
一席白绸中衣的苏婉容,长发逶迤披肩,抹了粉脂的面颊更衬得她娇柔纤弱宛如陌上梨花。妆面精致挑不出错处,偏生嫣然的眉目间仿佛染了一层淡淡的愁色
苏适雯瞧见苏婉容这副模样,只觉得心中愈发生厌。
她需要愁什么
能嫁给三皇子,那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现在的这副模样,到底是装给谁看呢。
迎娶苏婉容的花轿午时从三皇子府邸出发,二姑娘走后,伺候苏婉容更衣的丫鬟嬷嬷马上便进来了。
探春给苏婉容补了唇脂,周嬷嬷伺候姑娘穿好繁复厚重的大红嫁衣,又戴上凤冠。
苏婉容原本姿容绝色,平日里衣裳偏了素净,今日大婚,换了这一套颜色鲜艳的喜庆罗裙,瞧看过去,只衬得她肌肤赛雪,娇艳妖娆,浑身仿佛有霞光潋滟。看得周嬷嬷及探春都移不开眼去。
苏婉容也觉得这件嫁衣好看。
可因了嫁给的人是他薛砚之的关系,苏婉容体会不到半点新嫁娘的喜悦,只觉自己脑顶的珠石发冠,像是有千斤之重,压得她心间都跟着沉闷压抑。
而就在这一片浓重的压抑之中,她终究在探春的扶持下踩上花轿。
锣鼓喜乐声不绝于耳,送亲的队伍绕着长安城的甬道走了一圈,花轿便被抬到了新郎官府宅门口。
在周遭一片起哄吆喝的声音中,苏婉容犹如一个木偶人,任凭喜娘牵着下了软轿。
步入敞阔的前院,穿过方形回廊,未几,苏婉容便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踏入布置喜庆、格局分外华丽的正堂。
细薄的红绸低坠,她略微垂下眸子,隐约可以看见正站在自己对面,那薛砚之的皂靴及猩红的袍角。
其实在踏入喜堂之前,苏婉容想过了以这种形式,再次见面,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此人。
上辈子之所以嫁给薛砚之,是她少不懂事。如今嫁给了同一个人,是薛砚之耍了手段,更像是命运捉弄。
曾经走错的路,今生今世苏婉容不愿再走一遍。
她是贪生怕死的自私之人,经历过前世那么多的人和事,她想要安逸闲适地活下去,可是倘若因了她的关系,牵连父亲的仕途,甚至是整个太傅府,她是如何也做不到的。
于是自己这两年的苦苦盘算,费尽了心思,到都来也不过一场空。最终还是逃不过嫁给他薛砚之,做他未来齐王府王妃的命运。
甚至,相比于上一世,还要早再入门两年。
思及此,苏婉容唇角便泛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苏婉容心情复杂凝重,以至于喜娘高喊了三声“夫妻对拜”,她也置若罔闻。
直至手臂一紧,男人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就这样轻轻握住了她的胳膊。
苏婉容似是被什么脏污的东西猛地触碰了一般,身形一震,倏然挣脱开来。
而另一边,被人避若蛇蝎的薛砚之,却是显得不甚在意。
只见他薄唇微弯,眉宇温润地笑了笑。他压低了嗓音,俯腰在苏婉容耳畔柔声提醒道:“婉婉,该对拜了。”